趙念心想這聲音有點兒耳熟，剛一轉頭，眼珠子向上一翻就看到了雲懷修肅殺的一張麵孔。他麵容上的那層神情冷硬得嚇人，寒氣凜凜地帶了血腥子味兒。
    趙念順著那血腥子味兒將眼珠子往下一落：
    “呃啊——”
    趙念低呼了一聲，瞪大了眼眶，猛然向後撞上了身後的門框。
    雲懷修身上的血腥子味兒是從他手上的一顆人頭上來。
    那人頭還熱騰騰地滴著血，可見是剛摘下來的，人頭是個麵容精致修飾過的年輕女子，青白的臉頰上沒被濺上一滴血，眼睫合攏，神情無恙。
    雲懷修的手指揪著女子人頭的發髻，釵簪淩亂，金玉光芒錯落。
    趙念胸口發悶，忍著作嘔的衝動，瞳仁裏裝滿驚恐的碎光，眼睫直顫。趙念在擂鼓一般的心跳聲裏，看著雲懷修提著一顆人頭從自己麵前走了過去。
    堂內亦是一片死寂，無數片目光詫然驚愕地落在了雲懷修身上。
    雲王爺的臉色仿佛臘月寒冰，青白不定地怒視著雲懷修，“逆，逆子……你——”
    一旁的雲懷舒也是個瞠目結舌的形容。
    而趙瑾飛快地掃過那顆女子人頭後，心中登時明白是怎麼回事，可因為想得太清楚明白了，反而不知該如何是好。
    雲懷修越過眾人，最終在周老將軍麵前站定，將手中人頭提在了他麵前，在結冰一般的寂靜裏，穩聲問道：“這可是舅舅要的？”
    周老將軍沒去接那人頭，卻是背手在後，半晌，他的目光裏流露出一絲讚許與欣慰：“好，你比你爹有決斷。”
    “腦袋就在這裏，任憑舅舅處置，門外舅舅的兵何時能撤？”
    周老將軍給了身後一個青年一個眼色。
    那青年恭敬上前接走了雲懷修手中的人頭，接著另有一名青年持劍走出了正堂。
    周老將軍麵向雲王爺，不卑不亢地抱了拳，“王爺，老夫今日總算是得了一份公道，門外的人立時便撤得幹淨，王妃的發喪之日，老夫再來，告辭。”
    雲王爺聽了這話竟是連回話都沒有，直挺挺地坐回了座椅，青白的臉色暗沉了下來，仿佛風雨欲來。
    周老將軍也不追究，攜帶著一顆如花美眷的人頭，雷厲風行地帶人走出了正堂。
    原本人頭攢動的正堂登時便空去了大半，人一少，人與人之間的氣息便如同凝滯了一般。
    而趙瑾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快步跑到了蜷縮在門邊的趙念身邊，一把撈起了一隻冰涼的手掌。趙念的手腳虛軟，他雖也練過騎射，可連一隻鳥兒都不曾忍心射下來過。他幹淨漂亮地過了十幾年的太平日子，方才的人頭真是快要將他的魂都嚇沒了。
    “世子……”趙瑾順著趙念的手掌撫上了他的胳膊，用力地捏了捏，“嚇壞了？”
    趙念耳朵裏全是轟鳴，趙瑾的話是一句都沒聽清。他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震顫地眼眸緩緩地滑向了一個人的背影。
    雲懷修的背影是一片挺括的陰影，落在宅邸廳堂間也是高大。
    趙念害怕地咬了咬牙——這個人，敢把庶母的腦袋砍下來，那還有什麼事兒是做不出的呢？那一日自己在玉華寺裏對他這樣出言不遜，他是不是暗地裏記下了大恨，找到機會也砍下自己的腦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