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慕初初成仙，資曆尚短，便給了這蓬頭垢麵，身披枷鎖的老散仙做了小童。
    整日裏除了任這老仙使喚跑腿，就是陪他站在南天門看著眾仙家騰雲駕霧，往來三十三天。
    有時候也會見到地府修羅界的人，還有魔界中人，他們猙獰麵目，從不招惹別人，卻常常喊青慕。
    知道它們害怕南天門上的昊天鏡，近不得自己半步，也因為害怕，長久以來青慕皆是裝聾作啞，置若罔聞，久了久了，那些修羅氣勢懨懨，也就再也沒來過了。
    青慕來的第一日就問過老散仙的名諱，那時候那老頭用他渾濁的眼看了青慕一眼，不發一言，不知為何，到今天青慕都不敢再問第二遍。
    說起來青慕也去過了海上三仙島之一的方丈島，拜過了三天司命天虞上仙，名字也入了撰錄仙家籍貫的《太上玄生錄》，算來也是散仙了。當年怎麼“淪落”到此的？
    第一次上仞利天麵見天帝，青慕什麼也不懂，出了淩霄殿時，他還長舒一口氣，自以為天生愚笨，做不來什麼繁雜的官職，誰道天帝這麼通情理，賞了他一千年的修為，打發他去給一位老仙家做小童。
    當時他還納悶，什麼樣的仙人小童能讓天帝親賜千年修為？
    很奇怪，這糟老頭被鎖在南天門的柱子上，受風吹雨打日曬霜涼，可天帝給了他一個法力高深的童子，照料他，伺候他。
    恍惚竟然已囫圇過了百年。
    今日清閑，青慕坐在石墩上，拖著腮幫子發呆，眼見著日落隅穀，東方無光。
    他幾世輪回修行也不算年幼，奈何跟著一個糟老頭做事時間長了，越發覺得自己年輕，玩心逾重。
    “仙祖？”青慕叫了一聲，這是老散仙讓他這麼叫的：“仙祖，今日七夕。”
    “嗯。”老散仙佝僂的坐在石柱下，衣衫襤褸，滿臉雞皮。
    “兜率宮裏的燒火小童都去天河邊上看喜鵲去了。”青慕小聲嘟囔，他知道老散仙聽得見。
    老散仙眯著眼笑了笑，“好，那你也去吧，去之前給我拿把傘，今日是要下雨的。”
    青慕興高采烈的答應，他向來不是個能言善辯的人，連哄著老散仙幾句好話也不會說，去南天門裏一間破落小院子，拿了把藏青色舊傘給他，臨走前，老散仙又囑托他早些回來。
    天上仙人無數，聽得名裏帶著一個“祖”字的，也就西方有個佛祖，青慕倒看的開，不曾想過一聲仙祖叫的多少人膽顫心驚。
    老仙目送他呼朋結伴，踩雲而去，目光越發渾濁不清。
    七夕晚上，銀河邊上人山人海，順著雲彩頭往下看，似乎能望見人間的燈火闌珊。
    他玩的很盡興，看見了滿天飛的喜鵲搭成鵲橋，看見了高高興興去哭著回來的織女。
    以前見到的織女，總是靜靜坐在天河畔的大石頭上，手裏拿著金梭，無聊時就織幾片祥雲，時不時抬頭看看天河那岸。神女的不可褻瀆，在她身上表現的淋漓。
    而麵前那個淚水潸然，泣不成聲的女子，和青慕記憶深處，為情所困的人間女子無異。
    她當年能織萬匹大紅雲錦給無數女子作嫁，可此時還是少了一方繡帕給自己拭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