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於是城主府的一行人在打點好一切後，就隨同著江青道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從榕城出發了。
    蘇陽坐在馬車裏，看著一路上的山水變化很是感興趣。他自出生起便被湖中的長老警告過，鯉魚的寶貴隻在榕城如此，倘若貪玩出了榕城的地界，可就是危機四伏的世界了。
    所以蘇陽雖然一直貪玩，但卻時時將長老的話記在心中，因此到如今的八百年間，他都一直隻在榕城的大小湖泊中玩耍過，而像今日這般如同遠足一樣的經曆，還是頭一次。
    眼前漸行漸遠的山水看上去雖與榕城的沒什麼不同，但莫名就是讓人覺得風景獨好。
    鍾月見蘇陽掀著車簾一直不停地張望，一雙幹淨透亮的眸子裏，那好奇的神色就像是含著奇異的光芒，流光溢彩。
    “真難得你這樣的年紀，卻對山水風景如此著迷。”鍾月坐在小魚兒身邊，看他雖被窗口灌進來的冷風吹得鼻尖泛紅。但卻一直興致高昂不減反增，心裏也很是高興。於是就近伸手探到他領口，生怕他凍著了，把蘇陽的貂裘又拉上去了幾分。
    聽了這話，那被大城主捧在心尖上的小人兒轉過臉來，表情很是認真：“別看我這副樣子，可我也是活了八百年的人，要知道榕城的山水雖是好看，但看了幾百年，我是閉著眼睛都能描摹出來了，今日難得出來看到了這些新景致，就不許我高興一下麼？”
    一番理直氣壯的話，分明是說自己這樣興奮並不是因為孩子氣，而是因為太久沒看到好風景了。
    鍾月見他這樣較真，知道蘇陽那個就是整個口舌之快，於是也便依著他。
    “並不是說你這樣不好。你高興，我看著自然也是歡喜的。”
    蘇陽原本還一門心思地看著風景，聽到鍾月這突如其來如同情話一般的語句，卻一時之間連心跳也停了幾拍，竟不再反駁。
    胡婉苓抱著長歡，在一邊看得是“津津有味”。
    “我說，”她挑起右邊纖細秀美的眉，一張能夠傾倒凡塵的冶麗麵容上淨是戲謔，“你們倆當著我的麵打情罵俏的也就算了，現在這裏可還有個長歡呢！倘若小娃娃這麼小就從你們這裏學了壞，長大了可還怎麼得了？”
    說著，便抱著懷裏的小長歡搖了搖，一邊搖還一邊拍著他的小身子，想把他哄睡著。
    蘇陽和鍾月聽到胡婉苓的這話，相視一笑，反倒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隻是小長歡雖還是個嬰兒，卻也愛湊熱鬧。胡婉苓想著哄他睡覺，他卻哼哼了起來，繈褓裏揮著一雙小手，不要胡婉苓抱。
    胡婉苓一臉無可奈何：“這下好了吧，不要我這臨時的看護抱了，就想到你們那邊湊熱鬧去。”
    蘇陽倒開心得很，見到長歡這樣，趕緊放下了簾子，朝著胡婉苓那邊：“來來來，讓我抱抱吧。”
    說著就把手伸過去，一把接住了鬧別扭的長歡。
    長歡雖然如願騰了個窩，但在蘇陽懷裏躺著時，水汪汪的大眼睛卻一直盯著坐在旁邊的鍾月。
    “這孩子……不會是想讓你抱著他吧？”
    蘇陽看著長歡看自己的眼神跟看鍾月的眼神完全就是兩碼事，馬上無端端吃起味來。但他不說還好，一說了這話，那孩子便像是聽懂了似的，白嫩嫩的一雙手臂就朝鍾月揮動了起來，眼神裏滿是期待。
    蘇陽一語成讖，真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嘴上不由得就脫口而出：“你個小娃娃如今能得他看你幾眼已是極致，竟還想著讓他抱你？你看他在府裏幾時抱過你……”
    話還沒說完，卻見眼前伸過來一雙羊脂玉般白淨修長的手。那雙手手指骨節分明，就連極細微的動作都透著不能言說的矜貴，可見其主人的身份地位也非同尋常。
    “來，給我吧。”鍾月伸著手，表情很是從容，仿佛蘇陽嘴裏說的那個從未抱過長歡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蘇陽嗔怒地看他一眼。
    他本不想就這樣把懷裏的小可愛“拱手讓人”的，但無奈長歡一看見鍾月那伸過來的雙臂，就活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簡直高興得像馬上就能下地走路了，雙手揮著更是興奮。
    “嘖嘖，看來這孩子的眼神是打小就不好啊，怎麼平日裏對他最是冷淡的人，他反而就越是喜歡呢？”胡婉苓看小長歡那樣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感到很是費解。
    鍾月卻不以為然，反而笑意更盛：“他雖現在還不會說話，但心裏卻是清楚，誰才是對他最好的人。”
    說著，便正要接過蘇陽手裏的長歡。
    卻不料此時那馬車突然一顛，把車廂裏三個人都震得離開了大半的座兒。
    不過這還不是最要緊的。
    要緊的是，蘇陽手裏正抱著長歡往鍾月那邊遞，這一下把他顛得重心不穩，懷裏的長歡不僅沒落到鍾月懷裏，反而順勢朝著車廂的地板上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