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姑姑？”
    當所有人都恍然大悟，把注意力放在“哦，原來這書生早就盯上胡十三了”這樣的重點上時，莊雁晴卻在這個時候因為胡婉苓的一句話變了臉色。
    “沒錯。”胡婉苓一臉得意，雙眸裏調皮的光芒根本就不加掩飾。
    “你說你是他的姑姑！？”莊雁晴的聲音稍微抬高了一點兒，胡十三坐在他的身邊，感覺他這時候體溫都瞬間降低了不少。
    胡婉苓媚眼如絲，笑得很是嫵媚：“怎麼，不像麼？”
    莊雁晴吞了吞口水，這真相大白得有點突然，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想。
    這耿直的書生原本以為，胡婉苓跟胡十三是青梅竹馬的關係。看他們的年齡相仿，像是從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的樣子。
    當初胡十三被他撿到的時候，胡婉苓那樣著急地來尋他，他一下就覺得這二人的關係非比尋常。加之他們在府中走得很近，幾乎在有胡婉苓的地方都能看到胡十三的身影，而對於胡十三的一切，胡婉苓更是比誰都清楚。
    像這樣的關係，怎麼能說是沒有愛的呢？
    可是如果他們這故事的主角的換成是別人也就罷了，偏偏那裏頭有個胡十三。
    倘若從一開始，莊雁晴隻是把胡十三當成一個陪伴，一個為他重塑了家的溫暖的親人，那麼到後來，他是真的愛上了這個人，這隻狐。
    要說原因的話，大概是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比這人更溫暖的存在了吧。
    撇去出眾的外表，胡十三跟很多人不一樣的地方是——別人的溫柔是有條件、有對象的。可是他，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不管是對浩星城主，還是對柳若非、石羽眉；無論他麵對的那個人是丫鬟還是屠夫；是不諳世事的孩童，或是衣衫襤褸的老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溫度都是發自內心的。
    莊雁晴曾經見過，在傍晚的街道旁，嬉戲打鬧的孩童雜遝腳步飛奔而過，留下身後清脆歡快的笑聲。在落日的餘暉裏，柔和的陽光把每個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長。
    晚霞帶著餘溫照在每個行走的人的臉上，仿佛把原本冰冷的一切都給捂得有些溫度了。
    就是在那樣的光景裏，他看到了胡十三。
    他還是平常的裝扮，一身白衣勝雪，周身散發著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讓人有些不敢靠近。
    可是，他那柔美得讓女子都會自慚形穢的臉上，卻帶著和熙的笑容。
    那笑意淺淺的，宛若一條涓流，潤物細無聲地潺潺淌進心底裏去。
    他麵前經過蹣跚的老嫗，隻是一伸手，那老人的半邊胳膊就落在了他纖細的手掌裏。
    沒有半分遲疑。連在遠處的莊雁晴仿佛都感受到了老人那隔著衣服傳到身上的掌心的溫度。
    胡十三的聲音很輕，但莊雁晴還是透過那雙漂亮嘴唇開合的形狀，猜到了他說的話。
    他說：“來，我扶您走吧。”
    於是莊雁晴就始終站在那塊地方，一直觀望著，看著那雙背影在他的視線中一路遠去，直至消失在遠處的地平線。
    那時候，書生就覺得。不管是誰看到這樣善良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奮不顧身地愛上吧。
    哪怕他是一個男人，哪怕他根本不是人。
    所以當他洞悉胡十三和胡婉苓親密的關係時，才會在熱烈的愛意和害怕失去胡十三的漩渦中驚愕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那種被愛蝕心的感覺太痛苦了，痛苦到他每天看到胡十三，心裏都不受控製地一陣陣抽搐。
    那時候的莊雁晴甚至感覺，他已經不是他自己了。他的心被另一個人握在手心裏，倘若他得不到那個人，他寧願自己死了，也不會乞求他，把心還給自己。
    因為那樣深刻的愛，就是要死，也寧願讓自己死在他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