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雖說柳若非對於這次突如其來的慶生宴感到很是詫異，在聽到自家主子公布演出陣容後也挺排斥，不過，當他親眼見識過這次晚宴的布置之後，還是不得不說，在他這個壽星看來，這種規格和級別的晚宴讓他十分受用。
    晚宴的場地設置在城主府東南西北四苑相交的中庭處，這裏地勢開闊，四通八達，比起在四苑中選擇一處做場地，柳若非認為這裏更為適合。
    再說了，柳若非本身也喜歡露天的景致，因為如此，就更是要選擇中庭。中庭是四苑的交角，因此可以說本就是一塊巨大的空地，但是鍾月向來對府中的景觀要求很高，因此府中的家丁多年來已經把這裏打造成了一處雅致的園林。
    經過幾日的精心布置，這裏早就掛上了成排的大紅燈籠，那些耀眼的紅色圍繞著四苑屋簷的邊線，為中庭勾勒出了一個天然的輪廓。中庭的中心亦以紅為主色，搭著一個半人多高的舞台，那舞台上紮著飄逸的金色絲帶，一直延伸到四苑屋簷的邊角，與紅色的燈籠交相輝映，讓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而這慶生宴之所以在今晚定於中庭，也是鍾月早就夜觀星象決定的。在這樣晴好的天氣下，一整個府上的人都在這花團錦簇，風景獨好的庭院裏，看著曼妙生姿的表演，一直等待著夜幕到來，一起迎接華燈初上，不管怎麼想，都是一樁不可多得的美事。
    石羽眉坐在柳若非的旁邊，第一次用無比羨慕的眼神看他：“哎，要是到我生辰的時候，主子也能這樣給我辦一場慶生宴，我也就知足了……”
    柳若非笑得很像是人生大贏家：“說什麼呢，咱們是主子的左膀右臂，有我的肯定也少不了你，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安心等著吧。”
    一旁正舉杯對酌的胡十三也很是讚同：“石姑娘，柳兄說的沒錯，你們對城主府付出的這樣多，浩星先生也一定不會忘了你的。”
    雖然石羽眉平日裏跟柳若非總是打打鬧鬧，但是這感情也是越打越好，越鬧越鐵。今兒個趕上他的好日子，自己在這裏莫名其妙地多愁善感，他還跟胡十三這樣細心安慰，饒是如石羽眉般遲鈍也覺得暖暖的很貼心。
    “柳傻子，啥也不說了，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也望咱們友誼長存！”石羽眉說完這話，突然感覺鼻尖一酸，差點就湧出淚來。
    柳若非把這個跟自己朝夕相處的小丫頭的情緒都看在眼裏，默默在心裏笑了笑她的孩子氣，卻還是很配合地舉起酒杯，同她共飲。
    而對於坐在上座的鍾月來說，看到這一幕也讓他感到很是欣慰。柳若非和石羽眉是他為數不多的，值得信任的兩個人。從他們跟他在身邊的那天起，隻要是他吩咐過的事，他們就總是盡心竭力地做到最好，一直以來，忠心耿耿，從沒有臨陣脫逃的時候。
    不得不說，鍾月對於柳若非有很多超越了主仆的感情。畢竟他跟在自己身邊的時間最久，也最是了解自己。經過這麼多春秋的洗禮，在鍾月的心裏，他已經不僅僅是一個隨從，更是一位摯友，是他不能割舍的一位親人。
    “本王真是看不明白，不過是一個隨從，也能讓你這麼大費周折地討好？”
    公孫行止坐在鍾月的身邊，從晚宴開場時，他就默不作聲地一直喝著悶酒。此時被座下的熱鬧打亂了思緒，又見鍾月似乎對這樣的歡騰很是滿意，他反倒是看不懂地開始說起了煞風景的話。
    鍾月淡抿了一口佳釀，卻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感到不悅：“在你眼裏，他不過是個隨從，但是在我看來，他卻是我最親的人。”
    最親的人？公孫行止一口烈酒灌下肚，忽然嗆出眼眶裏的一片潮濕來，那樣的潮熱，他已經很久都沒有感覺到過了。
    他出身皇室，從小經曆的爾虞我詐比普通人一輩子經曆過的還要多，他自少時起就知道，不管是何時何地，都不能讓別人把自己抓在手裏。可即便如此，他的生命裏曾經出現過一個蘭羽，那個幹淨純粹得讓人不忍舍棄的少年，多少時候都讓公孫覺得自己找到了救贖。可是世事無常，人世滄桑，一個人越是缺少的，老天卻越要剝奪。自從兩年前蘭氏一族被滿門抄斬，他連蘭羽的屍首都尋不到後，他就告訴自己，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值得自己落淚。
    想著這些陳年往事，公孫揚頸把複又斟滿的酒送入腹中。他飲得越多，就越是停不下來。雖然那張風流的麵容早已經染上幾分緋色，但是卻仍舊晃著杯子喚著身邊的丫鬟斟滿。
    也便是在這樣的光景裏，公孫那得了空閑的目光終於遊移到了舞台的表演上。
    隻見舞台的正中央，那伎生正素手擢擢，旋轉著靈動的身子，在伴著悠揚樂曲的夜風中翩翩起舞。他穿著一身喜慶的紅衣，長發未綰，可是這樣隨性的裝扮卻並未讓人覺得哪裏不妥，反而更加無法將視線從他絕美的臉上移開。
    所有人都是。就連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九王爺公孫行止也是。
    因為在他眼裏，那個人——分明就是他心心念念，苦苦尋了兩年的蘭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