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許是沒料到莊雁晴原來身世如此複雜，鍾月說的時候，蘇陽聽得很是認真。
    末了，蘇陽對鍾月說的頗感疑惑：“你怎麼對莊大哥的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
    鍾月收回覆在蘇陽發頂的手，稍稍攏了攏懷裏的雪狐，輕笑問：“你覺得我為何知道？”
    蘇陽當真偏著頭，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才回複著鍾月：“我想，你大概是神吧。”
    沒想到這小魚兒還是那麼善於幻想，鍾月聽罷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此時兩人已是一路閑適地走到了北苑的回廊處，滿庭滿院橘色明亮的燈籠掩映下，鍾月細瓷般的膚色仿佛被輕輕抹上了幾抹胭脂那樣鮮活靚麗。
    燈光是活潑調皮的，他一稍微抬首，光亮就從他寬闊光潔的額頭一路傾瀉而下，滑過線條雋美的鼻梁，在鼻尖處輕輕一躍，顯出一個細微卻又明亮的光點來。然後那光點劃過的弧線仿佛就化作了無數光暈墜落而下，勾人矚目在鍾月整齊皓白的牙齒上，在他縱情揚起的嘴角上，在他一塵不染的笑容上……
    在他動人心魄的美麗上。
    那樣的情境中，不論是誰看到了他，都隻能一愣不愣，止不住地失神吧。
    大概就是因此，榕城百姓在誇讚鍾月相貌時才有句話是這樣說的——世上美男何其多，城主方是真絕色。
    自從認識鍾月以來，蘇陽是第一次見他這樣旁若無人地開懷大笑。
    那一刻，他仿佛不是榕城城主，隻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
    看著那個明麗的笑靨，蘇陽一時之間隻覺得，要是時間這個時候停下來該有多好。那樣，他就能一直看著這樣的鍾月，一直感受到他的快樂了。而不是平日裏的那個榕城城主，就算是臉上蔓著淺笑，卻做著那麼多讓人看不透的事，也好像，永遠也不會有人能看透他那般。
    恍如夢幻，寂寞如雪。
    “我說你呀，腦子裏想的東西當真跟別人不大一樣，”鍾月打斷蘇陽的浮想，視線透過成串的燈籠，不知道究竟落在了哪一處，“十年前，我曾經到墨城拜訪過莊知州，那時候在知州府上曾一邊聽他父親驕傲地介紹著，一邊遠遠地見過他。後來莊知州遭人陷害，我也曾前往墨城搭救，不想還是晚了一步。”
    說到這陳年舊事，鍾月臉上輕鬆的神色一點一點褪下去，最後又恢複到往日裏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哎，真是不知道，世界上怎麼會有像鍾月這樣矛盾卻又讓人不能割舍的人。
    蘇陽在心裏重重地歎了幾口氣。此時兩人已經繞過幾條回廊，抵達了星月齋門口，蘇陽知道鍾月懷裏還抱著莊雁晴心心念念的那隻雪狐，此時騰不出手開門，於是搶先一步進到室內，等到鍾月也進去了，又細心把門關上。
    也許是他們倆在路上聊的話題最後結束得太過沉重，回到星月齋後，兩人都很有默契地繞過了那個話題，沒有再提起。
    鍾月讓蘇陽從平時裏放各種雜物的地方取出一塊厚實的絹布，然後把那隻雪狐輕輕攤在絹布上，這才騰出了手去取別的療傷用具。
    先前在前廳時，鍾月就已經用真氣給這隻雪狐續上了心脈，但外傷卻是無法用真氣修複的。這隻雪狐左前肢上有一條一寸多長的傷口，若不好好縫合，就算是用真氣進行了救治，以它現在的情況，最後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喪命。
    蘇陽從未看過鍾月拿起大夫救死扶傷的器物對誰進行過救治，今兒個真的是頭一回。
    不過說起來蘇陽也覺得有幾分好奇，像這種救治一隻受傷小野獸的事，鍾月作為一城之主完全沒有親自動手的必要，城主府上要大夫有大夫，要獸醫有獸醫。看那雪狐的傷勢，也並非到了無計可施的時候，隨便給哪個大夫，應該都是能救過來的吧。
    鍾月卻一邊縫著針一邊說道：“聽說像狐狸這種通靈性的野獸被救後會報恩，我今日救它一命，也是想看看它日後會不會知恩圖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