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要不有句話說得好：活久了真是什麼事都能見著。
    飯桌上，石羽眉瞪大了眼睛看著桌對麵不卑不亢吃著飯的英俊書生，心裏感慨良多。
    蘇陽跟柳若非不就是出門逛個集市嘛，竟然還能帶回家一個俊朗不凡的書生哥兒，和一隻品相不錯的雪狐“跟寵”。
    “咳咳咳……”
    注意到石羽眉太過熱烈的視線，柳若非幹咳了幾聲，想借此提醒她別把人家一個外來客給嚇到了。
    果不其然，石羽眉聽到這聲音，這才把一直膠著在書生臉上的目光移了回來，扭過頭盯住了身邊的柳若非好一會兒。
    一時之間，整張飯桌上隻有幾人細微的咀嚼聲，鍾月和蘇陽偶爾的交談聲，盤在書生腿上雪狐的嗚咽聲，以及——石羽眉與柳若非眼神的無聲對峙。
    柳若非衝書生坐的位置轉了轉眼珠，又微微地搖了搖頭，見石羽眉麵容上鬆弛下來的表情，以為是這丫頭終於明白了自己的用意。
    卻不料石羽眉把頭扭回去轉而專注於自己麵前的飯菜，一邊吃一邊說道：“柳若非，嗓子不好多喝水，別打擾咱們吃飯，要咳上後邊咳去。”
    ……
    那一刻，柳若非是發自內心地覺得，石羽眉的腦子確實很有問題。不過，除了他們這日常秀智障的一對外，還是有談話內容正常的人在的。
    蘇陽偷偷瞄了眼如往常噙著淺笑一心吃飯的鍾月，剛回府時的忐忑心情平靜下來不少。要說為什麼那麼惴惴不安，大概是因為他擅自把這書生“撿”回家，不知道鍾月會不會因此而不高興。
    當他們一行三人回到府上時，府中早已經點起了燭火，鍾月和石羽眉二人也在前廳等著他們回來一同用膳。
    蘇陽本想著在用膳之前跟鍾月好好解釋一番的，卻未曾料想，鍾月見到他和柳若非身後跟著的布衣書生，不僅未感到意外，反而及自然地一同招呼坐下來先吃飯。
    要不怎麼說蘇陽就是這麼死心塌地地喜歡著鍾月呢？他就是哪裏都恰到好處地討人喜歡啊。
    不過既然是他“撿”的人，有些事情自然也應該由他來做才是。
    蘇陽把手搭在桌沿上，裝作自然地向書生問道：“兄台，在下蘇陽，這位是榕城城主浩星鍾月，”一邊說著還一邊用手勢介紹身邊的鍾月，介紹完又轉向書生，“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那書生聽了鍾月的名諱，一時之間肅然起敬，正想起身行禮，卻被鍾月製止了。
    “來者皆是客，公子不必如此多禮，一切坐著說就好。”
    要說書生在街上遇到突然將他攔下的蘇陽時，還以為這個長相雋秀的妃衣少年是在同他開玩笑。但他那時確實舉步維艱，還想著要救活懷中抱著的雪狐一命，於是死馬當活馬醫地跟著蘇陽來到了城主府。
    不曾想這少年非但不是開玩笑，卻真真是府裏的人，此時他見身為城主的鍾月為人這樣隨和，行事也不拘小節，心中一時五味雜陳，卻又是十分慶幸自己交了好運的。
    書生複又坐下，雙手作揖對鍾月行了個禮，自報家門：“在下莊雁晴，墨城安陽人士，此次進京趕考，但自愧學藝不精，名落孫山。歸家途中又遇賊人行竊，多數盤纏盡失。今日流落至此，倘若不是蘇公子和浩星城主搭救，要問怎麼活下去，隻怕在下也是無計可施了。”
    聞言蘇陽立刻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看向莊雁晴的時候眼裏也多了幾分同情。
    “莊公子若是歸鄉心切，這盤纏鍾月願意支助。”莊雁晴自述時，鍾月就對這書生不卑不亢的姿態十分欣賞，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倘若是因為盤纏無法歸家，鍾月是十分樂意幫他一把的。
    莊雁晴自是十分感激，但卻回絕道：“城主今日幫在下良多，雁晴已是感激不盡，怎麼能再得寸進尺？再說在下離鄉之時家中已無家人在世，如今回到安陽究竟要何去何從，雁晴也是迷惘不已。”
    “既然如此，”鍾月聽聞莊雁晴的遭遇後，抿唇靜默了片刻，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說道：“莊公子，若不嫌棄城主府，不若就留下來給我當管家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