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書生與狐】
    一
    自從上次與沈莫悲一別，鍾月跟九王爺兩人不歡而散已經又過去了幾日，這段時間以來，大概是由於這股消沉的氣氛，整個城主府裏都變得格外安靜。
    雖然讓鍾月和公孫兩人關係惡化的原因聽起來都是些跟蘇陽搭不上關係的前塵往事，但是至少蘇陽在兩個人都不願意提起的過往裏抓住了一個重點——蘭羽。
    “柳大哥，這個蘭羽是什麼人啊？”
    抱著既然幫不上忙，不如就樂得自在的心態，蘇陽消停了幾日實在是受不了府裏的壓抑，逮住同樣無所事事的柳若非，就要他帶著出門。
    路上蘇陽突然想起“蘭羽”，顧不上嘴裏嚼著甜津津的冰糖葫蘆，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就直直發問。
    柳若非原本正一邊環顧市集，一邊瞪圓了眼睛要發現些新奇玩意兒，聽到蘇陽的提問霎時謹慎地看了看四周，生怕被別人聽到的樣子，向小魚兒靠近了一些。
    “我跟你說這事兒，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柳若非居高臨下地看著蘇陽，一臉“你可不要出賣我”的表情。見蘇陽一臉篤定的認真臉以後，他卻又好像有點兒迫不及待地告密那樣：“這蘭羽啊，是前朝左相家的二公子。好多年前了吧……反正是這天下還不姓公孫的時候，曾經跟著現在住在府裏的九王爺一起到咱們主子這兒受過福澤。那時候但凡是住在城主府的人都知道，九王爺喜歡他喜歡得當寶貝一樣捧在手心裏。”
    “喜歡得當寶貝一樣？”也許是在人間聽到的比喻還匱乏，聽到柳若非這樣描述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喜歡的感覺，蘇陽感到很是新奇。
    “怎麼，很奇怪麼？”柳若非瞥蘇陽一眼，隨口道：“咱們家主子對你的喜歡難道不是當寶貝一樣麼？”
    聽到這裏，蘇陽心裏緊張到突突地跳了一下。
    鍾月……有那麼喜歡他麼？
    雖然隻是在心裏想想，卻還是覺得無比害羞，蘇陽的臉也不出意外地通紅起來，可柳若非一心撲在跟他繼續說蘭羽的事兒上，壓根兒沒注意到這小魚兒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一樣。
    “那……那後來呢？”蘇陽稍微垂了眸子，纖長的睫毛掩映著緋紅的臉頰，強打著理智嘟囔著問柳若非，那樣子簡直可愛得要上天了。
    “後來啊，九王爺對蘭羽實在是喜歡得緊了，就央咱家主子給他們倆連命。哎，你前些日子不也聽見了麼，那個叫同命鎖的玩意兒可以把兩個人的壽限平分，要是兩個人連了命，就真成了人間說的那句‘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的話了。”
    “可鍾月不是沒給他們倆連上命麼？”蘇陽好不容易從對鍾月的遐想裏逃出來，聽到柳若非這一番聲情並茂的講述，馬上又沉浸在了這故事裏，聽著聽著就情不自禁地接著話往下問。
    “是啊，這問題就出在這兒了！”柳若非發現市集上並沒有什麼特別吸引他的玩意兒，回頭瞅了蘇陽一眼，見他手上的糖葫蘆剩了不老少，湊過去毫不客氣地叼了一顆在嘴裏邊嚼邊繼續說：“兩年前，這九王爺的兄長奪了天下，改朝換代。蘭氏作為前朝最有勢力的家族，就成了前朝餘孽，因此被趕盡殺絕。聽說一家兩百餘口，被滿門抄斬，殺了個幹淨。”
    “滿門抄斬……”
    “沒錯……”柳若非歎了口氣，無比唏噓，“看樣子這九王爺原本是篤定了他跟蘭羽連著命呢，所以才會來求主子幫忙找人。可不曾想，當年蘭二公子根本沒答應連命這件事兒，現在看來，他多半是在兩年前的那場浩劫裏跟著滿門的人一起去鬼門關了吧。”
    蘇陽這樣聽著，心裏莫名有些感傷，雖然他與蘭羽素不相識，也對公孫行止沒什麼好印象，但知道這個看似放蕩不羈的王爺至始至終這樣深刻地愛著一個人，甚至願意把性命平分給他，也不免動容。
    蘇陽心情霎時間有些沉重，默不作聲地往嘴裏塞了顆糖葫蘆。
    柳若非說完了故事，見蘇陽一聲不吭地跟在身後，氣氛一時冷了下來，這才有些尷尬地轉著話題問：“蘇陽，這集市沒什麼新鮮玩意兒，你還有什麼別的地方想去麼？”
    “啊？”蘇陽呆愣著回神，見柳若非站在跟前，一臉無奈的樣子。
    “你說什麼？”
    柳若非真是覺得這小鯉魚精偶爾挺癡傻的，但自己挖的坑哭著也要填平，於是又重複道，“我問，你還有什麼想去的地方麼？”
    蘇陽想了想，耳邊忽然傳來集市上販賣的玉器敲擊時響起的環佩聲。
    他驀然想到那日在楚風樓，他拾到那位梅公子的玉佩，還未退還給他。
    於是當即決定：“我們去一趟楚風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