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蘇陽立刻便震驚了。
    這舉止輕佻，張口閉口都讓人倒胃口的登徒子竟然是當朝皇帝的兄弟，鎮守南關的九王爺公孫行止，少年你莫不是在說笑吧！？
    抱著十分懷疑的態度，蘇陽虎著一張俊秀的小臉扭頭看了看鍾月，鍾月卻是絲毫都不驚訝的樣子，隻仍舊是風輕雲淡的噙著若有似無的淺笑。
    就是因為他八百年都是這麼一副神色，所以才永遠都猜不到他究竟是在想些什麼。
    蘇陽把視線從鍾月身上挪開，心裏這麼想著總覺得鬱悶不已。
    五年前他被鍾月救下，從那時起便死心塌地患上了單相思的病。現在看來總覺得那時候的自己真是單純又天真，明明連這人姓甚名誰，家住何方都不知道，僅僅因為一麵之緣，他就成天朝思暮想得不行。
    蘇陽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到鍾月的。他那時想得很簡單，即便找到了這人，他有可能不會喜歡他，但是能待在他的身邊，他也是知足的。
    蘇陽這麼喃喃自語時正是被鍾月救下不久後在湖中夜賞星光的時候，他一邊看著璀璨的星辰一邊做著毫無頭緒的春夢，偶爾樂嗬嗬的大笑出來就變成了一大串驚人的魚泡泡。
    小紅上半身化作人形，下半身仍舊是魚尾地尋了一處水葫蘆密密仄仄的地兒，看著不遠處笑得屁顛顛兒的蠢鯉魚，搖了搖頭後臉上顯出一副無比嫌棄的神色。
    “你看蘇陽是不是沒藥救了？”
    身邊突現同樣人身魚尾的一個男子來，小紅眉峰驟然跳了跳，倆眼珠子拐著彎兒地斜睨身旁來無影去無蹤，行跡神神秘秘，專愛玩突襲的小黃一眼，又不動聲色地在心裏讚美了一下自己，心裏想著同樣是一個娘肚子裏出來的，做魚的差別怎麼就那麼大呢？
    這蘇陽豈止是沒藥救，簡直就是病入膏肓了好嗎？
    然而還沒等小紅在心裏腹誹著的這句話迸發出來，蘇陽就耳朵尖地先發現了這倆當著他的麵道他長短的“人魚”，於是也顧不得什麼星星月亮，夜色撩人了，隻一個猛子紮進水裏，迅速遊到那二人身邊，在水下結結實實地一人咬了一口。
    小紅一邊痛呼出聲，一邊伸手去摸剛剛被蘇陽施虐的腰腹，小黃則是悶哼一陣首先想到甩著魚尾對蘇陽實施打擊報複。
    蘇陽在水下一邊靈巧地躲閃著一邊得意地朝兩人說：“讓你們背後嚼我舌根，讓你們說我無藥可救。”
    於是三人嬉笑打鬧著在水裏滾做一團，直玩得不亦樂乎。
    縱使是最親近的朋友曾經也給過蘇陽忠告，說這人世間變化莫測，人心險惡，但也從未動搖過半分蘇陽要遊曆人間，隻為找到鍾月的想法。
    可如今他不止是找到了日思夜想的人，還與他形影不離，衣食同寢，甚至被他抱在懷裏。但蘇陽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快樂。
    並不是因為他不再喜歡鍾月，或者是鍾月跟從前他喜歡的那個鍾月不一樣了。隻是和這個人越靠得近，蘇陽就越發地覺得自己走不到鍾月的心裏。
    不論是五年前他被鍾月的救起的時候，還是他坐在城主府南廂房的床榻上看著被自己誤傷的鍾月的時候，又或者是明知道很禽獸卻還是向沈莫悲提出要把未出世的孩子奪過來的時候。
    鍾月做的事情永遠都叫人看不清猜不透。蘇陽捫心自問，他或許是隻通曉妖界規則的鯉魚精，但在人間，在當下，在此刻，他不過是個對心愛之人一無所知的少年。
    腦中回憶著這幾日的種種，蘇陽莫名有些難過。無視鍾月的話，他別別扭扭地從心上人的懷裏掙脫，眼裏一陣潮熱湧上來，豆大的淚珠即刻就要滾落而出的時候蘇陽悶聲悶氣地把鍾月甩在身後，隻身一人往楚風樓大步流星走進去。
    鍾月看著蘇陽賭氣逃走的身影，難得地歎了一口氣。
    “看來，你家的寶貝可是生著悶氣呢。”
    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公孫行止在鍾月身邊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鍾月與他四目相對時有些東西巧妙地混雜在了兩人眼中。
    然而還未及仔細斟酌，這風流的九王爺便毫不留戀地攬著自家的如意同進樓去。
    錯過了一場好戲的柳若非和石羽眉這時才打鬧著姍姍來遲，鍾月並未說什麼，三人緊隨其後進了楚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