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其凡動動嘴唇，想說什麼終究還是忍住。他看著葉則歸，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葉則歸從床上坐起來，雙手抱住膝蓋，下巴剛好放在了膝蓋頂上，神情帶著幾分落寞，如水的雙眼似乎沾染了些塵世的意味。他低下頭，認真地說：“前些日子，父皇說要帶我去獵場騎馬，那馬平時乖得很，可就在那一天，我一坐到馬背上，它就像發了狂一樣地四處亂跑。”
    莫其凡不動聲色地聽著，葉隨塵為了把這個孩子送過來，還真是煞費苦心。他連馬何時會墜崖都已經算計好了，合著到頭來就隻要眼巴巴地等著莫其凡這個白癡上鉤。他搖搖頭，望了望屋頂，權當是為了莫離了。
    “你父皇還給你留什麼話了？”莫其凡問道，心裏大概已經清楚了葉隨塵的陰謀，彼此鬥了這麼多年，要是誰都不願意認輸，這糾糾纏纏誰知道會不會耗盡一生。要是以前，反正他孤家寡人一個，一輩子沒了也就沒了，可他現在有兒子，他得為了這個兒子好好過完這一輩子。
    “他說隨遇而安當歸則歸。”葉則歸眨眨眼。
    莫其凡失聲笑笑，他和葉隨塵為彼此設下的這局棋，已經僵持了這麼些年，每次以為即將終結之時，總會帶著些峰回路轉的意味。其實莫其凡比誰都清楚，是他心裏還留有執念，是他還不願意離開。
    葉則歸的突然出現就好像當頭棒喝給了他迎麵一擊，他突然之間意識到他莫其凡這麼些年來不過是葉隨塵手邊的一柄破舊的短劍，葉隨塵的手指向誰，他就心甘情願毫無怨言地去刺誰的心窩，一刺一個準。
    莫其凡挑挑眉，往葉則歸身邊坐近了點，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忽然轉過頭指著地上說道：“看見那個了沒？”
    葉則歸疑惑地搖搖頭，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原來是一個指甲蓋一般大小的泥塊，他點點頭，不解地看著莫其凡。
    莫其凡咧嘴笑笑，站起來，彎腰撿起那一小塊泥巴，中指彎曲，利用拇指與中指的力量將土塊固定在手心上方，對葉則歸說道：“你的則歸，是指何時歸？”莫其凡話音剛落，泥土已經從指間彈出，直直地往屋頂飛去。葉則歸隻聽見“嗖”的一聲，隨後就聽見茅草簌簌落下的聲音。
    他抬頭一看，房頂已經出現了一個大洞，洞口探出一張陌生且稚嫩的小臉，臉上寫滿了興奮，還帶著些許的不滿，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他看見葉則歸，齜牙笑了笑，對他揮揮手。他左右看看，一個縱身躍下，穩穩落在了葉則歸跟前。
    葉則歸好奇地打量著他，隻見他的頭發中還夾雜著幾根茅草，有一根直接橫在了臉上。他滿不在乎地用手打開茅草，對葉則歸傻笑：“我叫莫離，是他兒子！”
    莫其凡鄙夷地看著自家的兒子，心中頓時湧出一股不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