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莫離就被院子裏一陣喧鬧吵醒。莫離不甘不願地睜開眼睛，打了個哈欠，緩緩地從床上坐起來，耷拉著腦袋，又閉上眼睛。昨夜一直在思考鬼見愁和聞喪膽之死，折騰到二更天才睡著。他長歎一口氣，掀開被子，穿好外衣，推開了房門，一陣寒意撲麵而來。
    外麵起了好大的晨霧，滿院的梅樹隻是依稀可見些輪廓，霧氣落到睫毛上，一點點晶瑩，熱得雙眼一陣朦朦朧朧。莫離揉揉眼睛，離房間較遠的一棵梅樹下站著幾個人，正指指點點在討論些什麼。
    莫離心中疑惑，正準備走過去問問，就看到張柳朝他走來。今日天寒，張柳戴了頂月白色暖帽，外麵仍舊係著一件貂皮大衣，雙手縮在大衣裏邊，紅撲撲的雙頰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格外顯眼。見莫離起床，他加快了腳步，雙手從大衣裏拿出來，對莫離拱拱手，笑著說：“莫公子，起這麼早。”
    張柳的聲音並不像尋常男子一般沉穩有力，反倒透著幾分蒼白無力，就好像春日的微風輕輕拂過麵頰，讓人忍不住駐足停留。莫離雖是看不慣那些婆婆媽媽的書生，但張柳好心收留了他，他也自然擺什麼臉色。他笑笑，對張柳點點頭，又轉過頭去看梅樹邊的那幾個人。
    張柳見他心不在焉，就站到他的身邊，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良久才問道：“莫公子在看什麼？”
    莫離回頭，詫異地看著張柳。他的雙眸清澈，黑色的瞳孔之中倒影著灰白的天地。黑白交錯的光影之中，倒顯得有幾分混沌。莫離問道：“你看不見那邊梅樹下有幾個人嗎？”
    張柳眨眨眼，睜大眼睛仔細地看著，點點頭：“好像是有。我小時候眼睛曾受過傷，後來光線不太好的時候就看不太清楚。”他對莫離笑笑，朝那棵梅樹下走去。莫離無奈地搖搖頭，對張柳也沒有最初那麼反感了，也跟在他身後去了。
    果然，梅樹下圍著五個府裏的下人，其中有一個就是昨天的那個管家。莫離聽張柳說過，這個管家叫趙古，年輕的時候曾是張老爺的隨身侍衛，後來張老爺深陷險境，趙古誓死守衛，才留下這麼一道疤。張老爺死後，他就深藏功與名，甘願在張府做一個管家，也算是替張老爺守護整個張府。
    莫離打量著其餘的四人，都是二十來歲，看到張柳走過來，都拘謹地站成了一排，低著頭不言語。張柳看著趙古問道：“趙伯，這是怎麼了？”
    趙伯看了一眼莫離，輕咳了一聲。
    莫離識趣，毫不在意地將頭扭向了一邊。
    張柳笑笑，對趙古說道：“無妨。”
    “是。”趙古答道，“今天早上，有人在荷塘裏發現了一具屍體，死法跟外麵其他小姐的死法相同。有人認出，那是府上的小玉。”
    張柳一愣，不可置信地看著趙古。趙古點點頭，隨後低下頭去。張柳的神色恍惚地閉上了雙眼，身子歪歪斜斜。趙古忙伸手攙扶住他。張柳擺擺手，搖搖頭，皺起了眉頭。廣陽城中究竟是什麼人在作祟，為何單單不放過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趙伯，屍體現在何處？”張柳定定心神，有氣無力地問道。
    “已經打撈上來了，正在荷塘邊上，等少爺處理。”趙古說道。
    張柳點點頭，轉過身對莫離說道：“莫公子休要見怪，府中出現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意料之外啊。”
    莫離沒有說話，他瞥一眼張柳放在外麵的雙手。被霧氣衝刷，水背上蒙上了一層淡薄的水汽。從趙古說出府裏出了人命之後，他的雙手就一直放在外麵，被凍得通紅，中指的骨節之上有一個淺淺的血印，殘存著鮮豔的紅色，應該是方才用力握拳所致。莫離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張柳驚訝地看著莫離，雙目流轉，驚喜充溢其中，他點點頭，對趙伯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