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ndup!”隨著一聲響亮的號令，駕駛科甲板的全體學生齊刷刷地站起，教室裏幾十張桌椅同時被錯動，發出了“轟隆”一聲。學生們注視著花旗國安納波利斯海軍學校來的洋人教習馬吉芬走進教室，走上講台。
    “Seatdown！”
    馬吉芬站在講台上，目光炯炯地掃視著學生們。夏日的陽光透過大開的窗戶曬進教室，照在這群大清國的年輕人的臉上。他們平均年齡不到二十，身穿雪白的水勇號衣，頭纏黑布包頭，腰板挺得筆直端坐在課桌的後麵，一個個目光清澈骨骼驚奇。馬吉芬的目光很快掃到程罡的臉上，隻讓人覺察不到地多停留了一秒鍾。
    “班長！”
    “到！”
    “向我報告昨天晚間駕駛科甲班點名的情況！”
    “全員到齊！Sir！”
    “早操出勤情況？”
    “全員到齊！Sir！”
    “很好！”
    馬吉芬的藍綠色的眸子中閃過一陣欣喜的光芒，他的目光回到程罡的臉上，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一切盡在不言中！
    池璨用胳膊肘碰了碰程罡：“你覺不覺得馬吉芬今天有些怪怪的？學生出操和點名並不在洋人教習的職權範圍之列，他以前也從不過問，今天怎麼這麼上心起來？”
    “許是心血來潮吧。”程罡輕描淡寫地敷衍了一句。
    馬吉芬頓了頓，教室裏陷入了一陣寂靜，學生們盯著自己的老師，猜測著老師的心思。但馬吉芬仿佛並不急於開講，他慢慢走到講台上巨大的地球儀邊上，俯身用右胳膊肘靠在地球儀那做工考究的硬木支架上，左手輕輕地撥動著地球儀。眼睛看著不斷轉動的地球，仿佛若有所思的樣子。
    沉默良久之後，馬吉芬終於用左手的食指用力地在地球儀上一點，地球儀停止了轉動。馬吉芬站直了身體：“水手們，你們已經在水師學堂經曆了四年的勤學苦練，掌握了算學、格致、英文、天文、水文、地學、重學、操艦及槍炮使用等種種當今最領先的科學知識和軍事技能。同時，你們也經曆了嚴格的軍事訓練，你們體魄強健心智敏銳勇敢頑強，你們已經從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成長為有能力在軍艦上獨擋一麵的海軍軍官了。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大家，我已經把我在美國安納波利斯海軍學校的所學，原原本本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你們了。你們是我見過最出色的海軍軍校學生，不亞於你們在美國的那些師兄。
    “你們清國人總愛說一句話，叫做旁觀者清。我作為一個洋人，可以以一種超然世外的角度來俯視眼下的時局。看得也許比你們要更清楚一些。你們不妨聽聽我的見解。
    “如今，你們母國的軍隊正在朝鮮和日軍交戰。這是一場發生在大清國家門口的戰爭。日本人的野心絕不止於小小的朝鮮。朝鮮隻是日本人圖謀大清江山的門戶而已。倘若清軍在朝鮮失利，大清的心髒就會暴露在日本人的屠刀之下。接下來日本人必會把他們肮髒的爪子伸向旅順、威海衛，大沽、天津衛，甚至直取京畿！這場戰爭是你們無論如何也輸不起的！
    “目前清日兩軍在陸地上交戰正酣，但戰爭卻和海洋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首先，這場戰爭起源於海洋。前不久在豐島附近海麵上日艦炮擊北洋水師的濟遠、廣乙號巡洋艦，擊沉高升號運兵船，打響了戰爭的第一槍！目前，交戰雙方的軍隊以及後勤給養，皆是經由海路運到戰場。現在陸地戰場上的態勢已近白熱化，雙方與其說在比拚謀略，不如說是在比拚耐力。清日兩國，無論誰能夠打敗對方的艦隊，就能切斷對方的海路交通，等於是掐斷了對手的脖子，進而可以迅速在陸地戰場上解決對手！可以毫不誇張地講，誰控製了海洋，誰就能打贏這場戰爭！這場起源於朝鮮亂黨的陸地戰爭，也必將以海戰的形式來做結束！
    “我預計，就在不遠的將來，近則十天半月，清日兩國的海軍在黃海之上必有一場大決戰！而這場海戰的結局，不僅關係到朝鮮的歸屬，甚至還將決定清日兩國未來幾十甚至上百年的國運！你們清國有句古話，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大戰在即，你們的朝廷和軍隊正是用人之際，你們必將被派上前線！作為一名海軍軍人，我是何等地羨慕你們啊！因為你們生逢其時，有機會馳騁海洋！有機會在到戰艦上去施展你們的才華！有機會自己的國家去拚盡全力！我雖為一介洋人，但自進入水師學堂以來，承蒙聖上還有中堂大人對我的知遇之恩和超越等級的優厚待遇，還有我遇見的清國上下各色人等給我的幫助，我早已經將大清視作我的第二祖國。在此大清用人之際，我怎可坐壁上觀？因此，不久前我上書丁提督汝昌大人，請求到你們的戰艦上服役，已經獲得丁軍門恩準。我將會與你們同舟共濟，剿滅倭奴於黃海之上！”
    “自強不息！剿滅倭奴！複興中華！自強不息！剿滅倭奴！複興中華！”幾十名駕駛科甲班的學生騰地站起，振臂高呼，一時間教室內吼聲震天，連玻璃窗都被震的嗡嗡作響。程罡看了眼旁邊的池璨，這個原本斯文儒雅的學生如今腦門上青筋暴起，雙眼瞪得像銅鈴一般，瞳孔中仿佛要噴出火來，呐喊的聲音幾近嘶啞。程罡體內戰鬥的激情被這班學生們喚醒了，不由自主地加入了他們之中。
    “自強不息！剿滅倭奴！複興中華！自強不息！剿滅倭奴！複興中華！”同樣的呐喊聲仿佛接力似地在水師學堂的一間間教室中響了起來一聲響似一聲，一陣強於一陣，久久回蕩在水師學堂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