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雲天再次睜開眼睛時，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睡到了自然醒，龐大的磁力線圈不見了，代之以柔軟舒適的床鋪，頭頂精致的天花板和四周柔和的光線，輕微的搖晃，耳畔傳來富有節奏的金屬撞擊聲。
    “火車？”
    白雲天霍地坐起，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火車軟臥包廂中，旁邊的床上睡著肥仔。白雲天拉開窗簾，卻看到窗外漆黑一片，窗玻璃上映出了身穿軍裝的自己。
    “也許是火車鑽隧道了。”
    白雲天自忖著坐回到鋪位上，扭頭看著窗外。十分鍾過去了，窗外依然漆黑一片。白雲天坐不住了，起身拉開包廂門走了出去，和站在外麵的成剛撞了個滿懷。
    “團長！”
    “為什麼不多睡會兒？”
    “聽不到哨音，不塌實。我們這是去哪兒啊，團長？”
    “實話告訴你，我也不知道。”
    白雲天和成剛並肩站在走廊裏，盯著黑戶戶的窗戶發愣。天花板上的燈發出柔和的光，走廊一側的包廂門一個挨一個全都緊閉著。
    “又坐火車啦。”
    “是呀，這次還不錯。”
    “是啊！”
    白雲天和成剛都覺得沒什麼話講，氣氛有些尷尬。
    “你再去睡會兒吧。這樣的機會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呢。”成剛一拍白雲天的肩膀，自顧自回到了自己的包廂，把門關上了。白雲天自覺得沒趣兒，也回到了自己的包廂一頭倒在鋪上。隨著耳畔單調的鋼軌撞擊聲和肥仔一陣高似一陣的鼾聲，白雲天的眼皮再度發沉，不知不覺間再次進入了夢鄉。。。。。。
    “媽媽、媽媽！”陽光明媚晴空萬裏，一個戴著眼鏡的小男孩拿著一架簡陋的飛機模型在一片大大的草坪上跌跌撞撞地奔跑著，追逐著自己的媽媽。年輕的媽媽回轉身蹲下來一把把小男孩抱進懷裏。
    “好孩子，長大了想做什麼呀？”
    “我要當飛行員開飛機！”
    “好！我們小雲天一定能開上飛機，到時候媽媽做你的第一個乘客！”
    “不嘛，我要開戰鬥機，隻能坐一個人的那種！”
    “傻孩子。你可千萬別飛的太高啊，不然呐媽媽可要擔心了。”
    夕陽西下殘陽如血，廣東珠海三灶機場寬闊的停機坪上停滿了型號各異的新式飛機，這是珠海航展的最後一天的日落時分，工作人員正在拆除展板和展台，觀眾們早已經散去，遠處的草坪上到處散落著空礦泉水瓶子和白花花的一次性飯盒。一個戴眼鏡的少年仍然在一架架飛機間徘徊，似乎忘記了時間。他在機翼下走過，抬頭端詳著那高大的飛機，不時舉起手中的相機按動快門。一個巡場的保安發現了少年：“小夥子，怎麼又是你。每天耗到最晚，航展結束了，清場了，趕緊走吧，下一屆再來看吧！”
    少年回頭看了一眼保安點了點頭，配合似地向著出口方向緊走了幾步。待轉到一架大飛機起落架的後麵，再度放慢了腳步，自顧自抬起頭來，再度細細地端詳起來。
    “四眼兒也想當飛行員，笑話！”
    “是啊，瞧他那身板兒，一陣風就能吹倒，也來參加選飛，簡直是浪費時間！”
    長長的隊列中幾個又高又壯的小夥子奚落著。戴著厚厚眼鏡片的青年人手裏拿著一張表格，回頭瞪了他們一眼。
    “查裸眼視力，鏡子摘了！”穿著白大褂的年輕女護士語氣冷冰冰。
    眼鏡摘下了，眼前的世界頓時變成混沌一片。
    “嗒、嗒、嗒！”航醫把小木棒敲在視力表燈箱的最上一個字母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可年輕人卻毫無反映。
    “你算了吧！下一個！”
    “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從小就想當飛行員！”
    “你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了！再這樣無理取鬧！你。。。。站住！保安！保安！”
    “哈哈哈哈哈！”
    “轟隆隆。。。。。。”
    一架破舊的初教六從晚霞之上緩緩飛過，機身被塗裝成怪異的迷彩圖案，塗裝飛機的人顯然是想把飛機塗裝得像一架軍機，但顯然又不得要領。後機身上一行斑駁的油漆字樣道出了飛機的身世——“雁北航空運動學校”。戴著厚厚眼鏡的年輕人坐在小飛機的駕駛座上，年輕人的飛行夾克裏，揣著幾疊厚厚的鈔票，那是他勤奮工作幾年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工資。年輕人的身後坐著他年過半百的飛行教官，發動機的轟鳴聲在他聽來是那麼的悅耳動聽。
    “好，帶住杆，稍微抵一點右舵讓小球居中。很好。你回頭看！”
    年輕人回過頭去，教官把兩隻手高高地舉起。
    “我完全沒有動，白雲天，現在是你在操縱飛機啦。”
    年輕人輕輕地操縱初教六在黃昏的天空中劃過了一圈又一圈，久久不願意降落。
    “下一個起落你自己飛！”
    教官一拍白雲天的肩膀，徑自跳下了飛機。
    “不要慌，你行的。”
    看著教官在停機坪上漸漸遠去的身影，白雲天默念著，激動得微微有些顫抖的雙手啟動了飛機。飛機跌跌撞撞地駛入了跑道，好不容易對正了起飛的方向。
    “加油！飛吧！”白雲天左手推滿油門死死地抵住，小飛機怒吼著在坑窪的跑道上蹦跳著加速。
    “柔和抬前輪，不要冒了！”耳機中傳來教官的提示。
    “柔和，柔和，迎住杆！”
    小飛機的顛簸突然消失了，白雲天低頭俯視下界，地麵在機翼下緩緩下沉，飛機平穩地爬升加速。
    “我終於飛起來啦！好啊！”
    “好了，咱們圍機場再轉一圈就出發去遠航。”教官坐在後艙慈祥地提示道。
    “明白！”白雲天穩穩地操縱著飛機，圍繞機場做著繞圈飛行。突然間，他們的小飛機的前後上下左右出現了許多翅膀細長的怪飛機。這種飛機沒有座艙，看不見有人在駕駛，機翼下麵掛著明顯是導彈的物體，機身上印著USAF的字樣。其中一架無人機腹部下方的光電探頭轉向了白雲天的小飛機，一束淡紅色的激光投射在他們的臉上。
    “你別動，我來！”
    教官情急之下一把搶過了駕駛杆，初教六在教官的操縱下猛地一個急轉擺脫，強大的離心力把白雲天牢牢壓在了座位上動彈不得。美軍無人機射出的一枚導彈拖著濃密的白煙從小飛機旁邊擦身而過。
    白雲天隻感覺天旋地轉，黃褐色的大地撲麵而來。耳畔隻聽“哢”地一聲巨響，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吱！”
    飛機陀螺儀的噪聲尖利刺耳把白雲天吵醒，不知道自己昏過去多久，白雲天隻感覺地在上天在下，再看四周小飛機的座艙已經變成了仿佛一隻破罐頭盒，而自己仿佛是被困在罐頭中的一條沙丁魚。頭頂上的座艙玻璃上一片鮮紅，白雲天用手一摸，那紅色液體溫熱粘滑。
    “白雲天，快關掉電門，油箱摔破了，當心起火！”教官也被卡在小飛機殘骸裏動彈不得。
    “電門，電門！電門在哪裏？”白雲天想要尋找飛機的總電門，卻發現原本熟悉的儀表板已經支離破碎，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教官！我不想死！”
    “鎮定！白雲天！鎮定！保存體力！”
    “讓一讓！讓一讓！”醫院走廊天花板上的白色燈光在白雲天眼前一個個向後掠過，走廊裏到處擠滿了傷員。白雲天躺在冰冷的平車上，鮮血把白雲天身下的白色床單和衣服染紅了大半。白雲天被眾人推向了手術室的方向。白雲天從這些傷員們中間穿過，人們紛紛以驚詫的目光盯著白雲天的臉，仿佛在看一個很奇怪的生物。
    “咣！”
    手術室的門被平車從中間撞開，白雲天被徑直推到了無影燈下。強烈的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睛，隻依稀看到幾個戴著手術帽和口罩的模糊身影在眼前晃動。
    “教官！我教官還在飛機上！”
    “別擔心了，教官也送醫院了。”不知道是誰在白雲天耳畔說了一句。
    “準備麻醉！”
    “大夫，等等，大夫！”
    “還有什麼事？”一位戴眼鏡的大夫俯到白雲天麵前，透過手術帽邊透出的頭發和柔和的聲音，白雲天猜出這是位女醫生。
    “大夫，我的臉是不是傷得特別厲害？我還沒有女朋友，我以後的幸福就都在你手上了！”
    “放心吧，我一定會讓你有幸福。”透過大夫的眼鏡片，白雲天感受到一股溫暖的力量，接著便沉沉睡去。
    “你小子竟敢黑進軍網！”中尉的大手一把扣在筆記本電腦上。
    “你是第一個把這個遊戲打穿的人！”中尉的臉由陰轉晴，“我們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款遊戲被打穿的樣子！”
    “對！對！叫白雲天，我想他就是你們要找的人！對！是首長！我們今夜就把他送去！”招飛辦的上校軍醫一臉興奮地正打著電話。
    “我不知道上邊為什麼要選中你這麼個書生，但必然有他們的道理！現代戰爭光靠陸軍是打不贏了！你一定不要辜負了我這些長眠在這裏的弟兄！不要辜負了我們！你明白嗎？！”在一個月郎星稀的夜裏，一個小樹林邊的空地上，陸軍某部92式輪式步兵戰車的車長狠命地搖晃著白雲天的肩膀。
    “今天的晚飯免了，集體罰抄條令！”成剛鐵青著臉在隊列前大發雷霆。
    “等一下！”白雲天發話了，“是我的主意，讓大家連起來的！要罰罰我一個人！”
    “你，抄寫三遍！”成剛怒目盯著白雲天，那目光仿佛能在他的額頭上燒出個洞來。
    夜深，白雲天在區隊長虎視眈眈地陪伴下，一個人趴在小板凳上抄寫《中國人民解放軍隊列條令》。
    “滴、滴、滴、滴、滴。”耳機中警報聲如針刺一般一下下紮著白雲天的耳鼓，巨大的載荷把白雲天緊緊壓在座椅上，連眼皮都被離心力拉扯得仿佛有千斤沉重，眼前的景物逐漸變得灰暗。但白雲天毅然操縱著他那架殲十一對著美軍投下的銀色飛碟猛烈地掃射。
    “白雲天！敵機咬尾！我命令你改出！白雲天！快拉起來！”成剛的吼聲在耳機中聽起來顯得那樣虛無飄渺和不真實，仿佛隔著一層什麼東西。
    但突然間，白雲天的意識從朦朧變得清晰異常，腦海中仿佛有一個聲音在提醒自己：“白雲天，趕快脫離！要快！”
    白雲天下意識地向著美軍飛碟射出了一枚R73空空導彈，同時猛地一拉駕駛杆。座艙外麵美軍F35C戰機的黑影擦著白雲天的飛機一衝而過。
    “全體注意，散開隊形，十分鍾後和加油機回合。”
    “拳擊手中隊明白！”
    白雲天發現自己正操縱著一架自己從未駕駛過的飛機在空中飛行。眼前的頭盔護目鏡上跳躍著複雜的數字和標線。飛機異常高科技，和殲十一上那密密麻麻堆滿了機電儀表的儀表板不同，這架飛機的儀表板上看不到一塊機電儀表，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巨大的全幅彩色顯示器。白雲天上下左右地張望著，發現自己的視線竟然能夠看穿飛機，周圍沒有任何遮擋，仿佛自己正憑空漂浮在空中。而自己竟然置身一個美軍F-35C戰鬥機編隊之中。白雲天大吃一驚，本能地一壓駕駛杆想要做出一個急轉脫離的動作，飛機敏捷地翻了個身。耳機中傳來同伴的質問：“嗨！你幹嘛？”
    白雲天低頭發現自己竟然身穿美軍飛行服，而自己正駕駛的飛機，也是一架F-35C。為更詭異的是，自己竟然完全聽懂了英文。
    白雲天試著把飛機飛回到編隊裏：“沒事，我隻是檢測一下飛機的操縱靈不靈。”自己脫口而出的也竟然是標準的美式英語！
    再接下來的夢境變得更加支離破碎，完全是各種畫麵胡亂的蒙太奇。白雲天在夢境中看到了激烈的空戰、墜機、爆炸、滿天的降落傘、被國旗覆蓋著的軍人靈柩、手持長槍的儀仗隊、被槍聲驚飛得漫天飛舞的鴿群、自己的母親在人群中若隱若現。。。。。。
    “不！”白雲天大叫著。
    “老兄，醒醒！醒醒！”
    白雲天睜開了眼睛，眼前是肥仔那多肉的大臉。白雲天四下張望，軟臥包廂依然如故，窗外仍然是一片漆黑。床鋪已經被自己剛才的又踢又抓弄得一團糟。而軍裝已經被冷汗徹底從裏到外打濕了，貼在皮膚上很不好受。（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