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當真願意死在我的手裏？”容行跟著趙衣遠了人群，見趙衣一直在朝山道那奔去，便知曉他要做些甚。
    趙衣踏上山道，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容行，你可有想過，我為何偏生要對上你？”
    哪怕容行之前如何對他，若是解釋得當，加之龍淵巧舌如簧，他趙衣定然能洗脫那點被汙蔑的汙點。現下鬧了個魚死網破的下場，確實是不值得——可是，趙衣自然不笨，怎會做此等無用之事？
    愈向崖頂，山風便愈發凜冽。趙衣微微眯眼，終於停下了腳步，回身麵對身後的容行。那一身黑衣不知混了多少黑色的血，左眼因為結痂的血而緊閉著。他神色有些空洞，刹那間容行望著他，竟心下生出了不祥的預感。
    誰曾想，他容行不畏強者，不懼鬼神，這時竟會因一個將死的小弟子而心中不安。
    “你對龍淵的忠誠，與我對越林宗的忠誠，不妨試試，究竟誰的執念更強吧？”趙衣幽幽笑了，身形突而飄忽起來，哪裏還有以往的出世般的仙人的模樣，倒是像極了入了魔道的修羅。
    世間哪來那麼多的順意好事？他不過一介凡人罷了，如何能強求？
    他趙衣本就該死，不過是運氣好逃過了六道輪回，才得以重活一世。命格早已定下，他縱有翻天的本事，也是於事無補。
    這些盡是該還的，能補救一些，已算是幸運至極。
    未竟之事，至少能得人囑托，可是老天見他命格強硬得過分，給他一些憐憫？
    趙衣手一鬆，握著的匕首落在山道上，發出清脆的錚響。“容行，我等這一刻，已等了很久很久了。”
    ……
    “本座在江湖闖蕩多年，不敢說眾口皆宜，但至少可以保證的是，本座敢說出口的話，便沒有假話。”龍淵微微揚了聲，朝一旁的四宗宗主一抱拳，笑著說道：“本座先替閣內的反徒給四位宗主道個不是，我龍閣多年來從未惹出甚是非，容行幾句言論不過是挑撥之說，斷然是無人會信。”
    伸手不打笑臉人，雖則容行說出的話多少會有人偏聽偏信，但龍淵這般一說，確是令幾大宗門有了台階可下。
    “龍閣主倒也是說笑，我瞧著不久前這容行還與您和和氣氣的，怎的消失一會回來說了番話，您這就把容行與龍閣撇得幹淨了？”
    龍淵微微側頭，看向了那個高聲說話的散客，似笑非笑的神情不免令人脊背發涼，不忍與其對視。見那散客縮了縮頭不再發言，龍淵這才看向臉色難看至極的趙寒，說道：“越林宗失火一事，本座亦是驚訝不已。本座認為，需得將那些個人揪出來，不然，實在是難解心頭之恨。趙宗主，今個這眾多武林人士皆是在場，自是能討得個公道。不若趙宗主便好生想想，以前可有在宗內發現甚可疑之人？”
    此話一出，眾人的注意力盡數集中去了趙寒身上。
    趙寒望著龍淵，後者朝他緩緩地點了頭。見龍淵這般，趙寒的眼中竟閃過了一絲沉痛，似是在為被火燒去的多年心血而惋惜。
    而龍淵卻看得分明，趙寒惋惜的，是趙衣。刹那間，龍淵好似明白了趙衣會這般拚命地護著越林宗的原因。性子越是寡淡之人，便越會記著旁人對其的好。趙寒大抵是將趙衣做親生子般對待，才能得這般一個願為宗門出生入死的趙衣。
    “容行那處，不需派人去看看嗎？”莫成山突而冷著臉開口道。
    “不需去了，既然趙衣說了是不顧宗門的私下比鬥，便無需旁的人插手。”趙寒合了合眼，仿佛極為乏了，然而再次睜開眼時，神色卻是凜冽無比：“倒是莫宗主，可莫去管容行了。既然龍閣主也說了，現下是個好時機，你私下做的那些個事，今日便一次說清吧？”
    不待莫成山反駁些甚，一旁沉默許久的莫臨便說道：“那便如趙宗主所說，今日一次說清。風刹乃是我天麟宗派在越林宗的眼線，這一點無需贅述。
    “那火確也是風刹授意其手下放的，隻是那火是風刹一人意思，我天麟宗人並不知情。現下風刹既已死，越林宗一事也已發生，多說確也無益。我等也甘受趙宗主的責難，隻是懇請趙宗主看在我天麟宗弟子僅是被牽連的份上，能網開一麵，從輕懲罰。我身為宗主之女，願意代表宗主承擔越林宗的大部損失。”
    “莫臨！！”莫成山怒視著莫臨，若不是他現下內力耗盡氣力全無，又怎會令莫臨將這話說出口？
    “爹。”莫臨並未去看咬牙切齒的莫成山，說出口的話語裏裹著濃濃的歎息與無力：“真的夠了，錯得真的夠多了。”
    趙寒望著莫臨，良久歎了口氣，緩聲說道：“莫宗主，解釋吧，這個時候了，也還需您的女兒來替您道歉？”
    莫成山轉而怒瞪趙寒，卻突而感覺長久之下氣力竟難以聚起，不由得心下大驚。
    就在莫成山驚訝之時，龍淵似是明白他在想些甚一般，慢悠悠地說道：“不好意思，現下情況特殊，諸位早晨食用的餐點混了些許藥進去，大抵是時候發作了。渾身無力實屬正常，此番諸位便好生坐著，將事一次談妥吧？”
    一眾嘩然。
    這下方之憐開口了，她瞪著龍淵，怒道：“龍閣主竟會使下藥這般下三濫的手段？”
    “這下三濫的手段，方宗主可不是常用嗎？”龍淵朝方之憐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