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衣腦子裏亂成一團，暈暈乎乎的。
    泛紅的視線裏的容行扯著他的身影，令趙衣仿佛回到了上一世。
    無峰崖崎嶇的山路，微冷的山風，跌跌撞撞的腳步。不知是幻覺還是其他，他甚至能聽見一些遠處傳來的隱約的討伐聲。
    討伐我嗎……？
    趙衣覺得意識仿佛是在潮水裏浮沉，時有時無時好時壞，甚至連左臉的疼痛都已消失了。疼算什麼？若是疼能將這世事扭轉，那他死了也無所謂啊。
    可是命這玩意，他無論重來多少遍，無論怎樣去更改曾經的選擇，最後，最後仍是會走向那定好了的結果。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滅我我滅天——那是什麼蒙人雙眼蠱惑人心的狗屁說辭？！
    他到底是低估了人的野心，到底是低估了命格究竟有多麼強大。
    哪怕他屠盡天下人，終究求不得越林宗的一世安穩。哪怕他再如何拚命令自己不斷強大，這該來的終究是會來。
    沒了龍閣，有若水宗；沒了若水宗。有天麟宗；沒了天麟宗，還有司門；沒了司門，還有眾多蠢蠢欲動的宗門。
    兜兜轉轉兩世，最終皆是要在無峰崖這處了結。
    “趙衣，你錯就錯在，三番五次阻了我們的路。”趙衣聽見容行這般說。“何苦將一個宗門看得比命重要？又何苦清高大義至此？”
    何苦，何苦？
    若是知道，便好了。
    ……
    龍淵望著不遠處站著的、衣角帶著一些血的容行，心下的焦躁愈發地強烈。他緊緊盯著容行手邊的那個站也站不穩的黑色身影，他說不上來為何，僅是直覺，那人，他應是有些熟悉的。
    “突而攔住諸位真是對不住了，不過在下確是有一事要談。”容行見眾人皆是看向他，這才望著趙寒的方向一抱拳，緩緩開口道：“首先，在下想問問趙宗主，半年前，越林宗外堂三堂主雪雲煞是如何過世的？”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看向了座首的趙寒。雪雲煞過世一事人雲亦雲，越林宗也未給個說法，此番容行這麼提出，眾人的疑惑是愈發強了。
    趙寒掃視全場，半晌才冷冷道：“暴斃。”
    “據在下所知，越林宗向來不結仇敵，這雪雲煞雪堂主又怎的會突而暴斃？”容行故作驚訝道。不待張恨歌憤而起身，他便接著說：“那再請問趙宗主，繼所謂的被仇家追殺身亡的內堂弟子趙野去世之後，原因在一月前便下山曆練的二弟子趙衣，為何會跟著您來參加武林大會？我記著，越林宗規矩甚嚴，可為何這趙衣能逾矩？”
    越林宗確是規矩嚴苛，以往從未有過到了下山曆練的時日卻按著不放的事，這確也是又一件令人疑惑的越林宗的奇事。
    “如此，在下再請問莫宗主。”容行不給趙寒解釋的機會，轉頭朝正在調息的莫成山說道：“您幾日前曾說，這莫臨莫小姐是因著羞於見人，所以這時才選擇露麵。可為何，羞於見人的莫小姐，會對素不相識的鍾離門主治療運氣？”
    莫臨望著容行一愣，這時想要將覆在鍾離嘯後背上運氣的手掌收回，已是徒勞。
    “然後，在下需得問問若水宗的方宗主。”容行悠悠一笑，“半年前，聽聞若水宗元氣大傷，在下想知道，若水宗想來隱秘，為何會惹上仇家，方宗主又為何選在這時出現在武林大會？”
    容行話音落下，擂台處站著的眾人已是驚訝不已，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旁的人不清楚，被提及的三位可是清楚得很，無論如何解釋，隻要順著話語順藤摸瓜，便知幾個宗門間的風起雲湧。個中紕漏，便是顯而易見了。
    鍾離嘯仍是低著頭，似是一句話也並未聽見一般。
    龍淵則是緊緊地盯著容行。他並未安排容行在此時說出這般話來，這些話由容行說出口，便是當真撕破了臉麵，但是雖則龍淵本就抱著此次武林大會撕破臉麵的想法，但至少，並非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