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大會頭天，越林宗的廂院有些不太平。
    趙衣失蹤了。
    趙衣乃是隨著一道的唯一的內堂弟子，其失蹤自是掩飾不住。武林大會堪堪開始在即，現下已是過了起早進餐的時間，可趙衣卻並未出現，更是連一張字條也無。
    “宗主，衣兒他……”張恨歌猶疑著問詢趙寒。以趙衣的性子，是斷不會做出此等莫名失蹤的事的，莫不是橫遭變故？
    趙寒似是早已知道會是如此，即使知曉趙衣失蹤，亦是麵色平靜地朝隨行的外堂弟子交待事宜。待許久，即將要前去大會擂台時，趙寒才低聲答了：“衣兒那處，且先不去在意，我信他，他自會有分寸不至令自己落入險境。”
    一行人堪堪出了院落，便遇著同樣打算前往擂台的龍閣一行。為首的龍淵正想與趙寒道個安，瞥了眼趙寒的身後，忽而微微皺眉：“趙宗主，這為何獨獨不見宗內的內堂弟子趙衣？”
    這武林大會可算是江湖一大盛事，除卻這幾大宗門，亦是各路高手齊聚，乃是一次不可多得的見識高手的機會，趙衣乃是內堂弟子，趙寒可並無理由不帶著他。
    可現下，他確是未見上趙衣在此，甚是奇怪。
    趙寒倒也不惱龍淵禮也不道，便問起了趙衣的事。他仍是麵色不改的模樣，“衣兒今日不甚舒服，便留在房裏休息了。怎的，龍閣主可是有事要與衣兒談？”
    “倒無甚，僅是有些奇怪罷了。本座瞧著前幾日尚且好好的，怎的會突而不舒服？”龍淵的眉頭皺緊了幾分。習武之人本就身體強健，會身體不適的情況本就極少有，如今趙衣竟會不適到隻能待在廂房內休息？
    隻是，趙衣何時與龍淵有這般要好的關係？不過一次缺席，這龍淵竟如此緊張？
    龍淵似是意識到自己言多，便整了臉色，不再去提趙衣一事。倒是趙寒，聽了龍淵的話，若有所思地望著龍淵，神色莫測高深。
    待龍淵正兒八經地道了禮，趙寒受了便接著朝擂台走去。
    龍閣畢竟是後輩，自然是跟著越林宗身後前去。龍淵深深地瞥了眼越林宗的廂院，這才離去。
    “閣主，那趙衣……”位於龍淵側後方的容行突而開口道。
    哪怕趙衣是如何資質過人之人，可到底並非龍閣之人，看其立場，亦是不會反水投向龍閣。再如何欣賞，若是不能為之己用，不應當是除而後快嗎？為何那趙衣仍是留著，又為何那越林宗仍是尚存？
    容行無法理解龍淵心下究竟在想些甚。
    “武林大會更重要些。”龍淵一句話，便將容行即將脫口而出的疑惑堵了個幹幹淨淨——他自是明白容行想問些甚，龍閣中人信奉的教條，乃是不得便除之，現下，他確是首先違背了自己曾定下的規矩。
    那是無論如何說服自己，皆是無法得一個完滿的解釋的行動。
    趙衣不知，本應是在半年前，趙衣與無名皆是會消失在世間，然而龍淵卻反悔了。
    本應在半年前，龍閣便是要在將趙野的屍首送回越林宗時一舉重創之，然而龍淵卻反悔了。
    本應在這半年間，龍閣便是要借助天麟宗與若水宗在越林宗的眼線與所作所為，徹底地將越林宗在這江湖上銷聲匿跡，然而龍淵又是反悔了。
    他十二歲便半脅迫自己的爹，從而坐上龍閣閣主之位，一步步將龍閣由名不見經傳的小宗門成長為江湖上聲名赫赫的後起之秀領軍的地位的宗門。他有膽量掀了若水宗，有膽量謀劃著令司門掀了天麟宗麾下三宗，卻沒膽量殺了趙衣、沒膽量將越林宗一舉端了。
    而且現下，他不但不針對越林宗，竟還要幫著越林宗。
    惜才？他龍淵何時對天賦異稟之人讓過步？
    那個答案他分明知曉，可他亦是明白，若是貿然說出，即使不論越林宗作何反應，哪怕隻是龍閣，大抵也當真會要了趙衣的命。至少，至少現下是不可說出口的。
    “屬下明白了。”容行聽罷，便重又低下頭去，即使青天白日之下，卻仍是瞧不見他究竟是何表情。
    一個會威脅到龍閣閣主的理智、足以影響閣主的判斷與情感之人，應是不存在的，不，是絕對不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