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黃了又綠，不多時便又到了春季。
    越林宗外堂的瀑布下，趙衣正端坐在急流下的巨石上。他赤裸著上身，任由凶猛的激流衝擊在身上，在震耳欲聾的瀑布聲響中紋絲不動，即便身下布滿了滑溜的青苔的巨石也無法移動他分毫。
    半晌，趙衣置於膝上的右手猛地朝身下的巨石拍去，就勢一個躍起，從有著巨大阻力的瀑布急流裏躍了出來，落在了不遠的草地上。融進早春夕陽之中的水珠熠熠生輝，襯得趙衣如同出世的仙人。
    他拿起放在草地上的衣服套上，又拿了綢巾擦著自己濕透的長發。
    “二哥！”遠處傳來趙玨的聲音，沒多久她便跑至趙衣身前，笑著朝他說道：“可是巧，二哥恰好修煉完了。”
    “小妹怎麼有空來尋我？”趙衣將濕發隨意束起，似乎毫不在意現下早春這般料峭的天氣。半年過去，他沒日沒夜的修煉，雖則與方之憐那般水平仍有差距，卻是在盡力追上。“我記著，五長老近來似是常領你修練啊？”
    若水宗一事，他絕不會令其再次發生。
    趙玨背起手，朝趙衣嘻嘻一笑：“我是偷偷溜過來的，二哥可莫告訴五長老啊。二哥修煉一直很勤奮，不如歇息一會吧？”
    “二哥接下來要去藥房煉毒。”趙衣頗有些無奈地說道。半年前的事仍曆曆在目，雖則這半年令人意外地風平浪靜，卻並非能就此懈怠。
    內堂弟子除卻趙衣，其餘剩下的三個，皆是不知這一年來發生的事的——唯一知曉的，便是趙野的逝去。
    “二哥，你就歇息一會嘛，你……你近來都沒去看行雲了！”趙玨見他朝內堂走，急忙拽住他，慌不擇路地說了個理由。
    他確實許久沒領著行雲在宗內散步了。
    趙衣被拽著，隻得回身拿開趙玨的手，摸了摸趙玨的頭，笑著道：“二哥近來確是太忙，行雲的話，小妹幫二哥照顧著，可好？”
    “二哥……”趙玨有些不滿地嘟囔著。內堂的五位弟子，可說是一起長大的，彼此的性格習慣都了如指掌，也將彼此當做親兄弟般對待。自大哥趙野逝去後，現下見趙衣修煉幾可說走火入魔的程度，令她如何不擔憂？
    趙衣突而神色一凜，將趙玨拉至身後，提高了嗓音說道：“與其躲在暗處，閣下不如光明正大地亮出身份，藏頭露尾可算不得甚本事。”
    趙衣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大樹後便走出了一玄衣男子，仔細一看，竟是龍淵。“龍閣主為何每次來我越林宗，皆是走瀑布這危險之地？”
    “本座隻是有話想與公子談談而已。”龍淵微微笑著走近，從容淡定得仿佛他才是此地的主人一般。
    趙衣思忖片刻，朝趙玨道：“小妹你且先回去，此事暫且莫告訴其他人，包括宗主。”龍淵既是來尋他，想必與那毒或是早前他說的與卿堯樓合作有關，若是這些個事，宗內人還是尚不知曉為好，他亦是難以解釋明白。
    趙玨看看趙衣，又看看緩緩走近的龍淵，最終應了趙衣的話離開了。
    “公子倒是信任本座。”龍淵笑著在趙衣麵前站定，慢悠悠地道。不過半年功夫，趙衣的內力長進了不少，加之修煉刻苦勤奮，又是萬中無一的最上等的資質，進步不快才得是稀奇。
    趙衣微微側頭望著龍淵，氣息內斂，淡然的臉上令人瞧不出任何情緒。“龍閣主，你我算是有些交情，不如便開門見山如何？”
    “公子是個爽快人，那本座便直說了——龍閣現已與卿堯樓有了來往，不知公子打算接下來如何？”雖則龍淵現下並不知道體內的毒究竟如何了，但他更為在意的是，趙衣之後會如何行動。
    沒錯，他確得承認，較之他人，他顯是更重視趙衣。
    “距五年一次的武林大會尚有一月，龍閣主不妨借由卿堯樓的情報，好生挫一挫天麟宗的銳氣。”若水宗元氣大傷尚不知休整的如何，司門暫不顯山露水，如此一來，現下正好借龍閣之手，挑起兩大宗門的爭端，越林宗尚能就此再得以安穩一陣。
    這幾個野心勃勃的宗門，若是全部知曉了宗主那事，怕是等著越林宗的便是群起而攻之。
    “天麟宗？”這趙衣當真是不能小視之輩啊，這一石二鳥的算盤打得真是響。
    “沒錯。”趙衣伸手，手指輕輕滑過龍淵耳後的皮膚——不意外的話那裏定然已有了一個青黑的痕跡。“龍閣主是否不信在下有給您下毒？”
    半年來，龍淵的身體確是沒有任何異樣，除了耳後的那塊黑色的痕跡。這亦是龍淵找上門來的原因，他自然是不願體內有著這般一隨時會要了性命的威脅存在。龍淵一把握住那隻冰涼的手腕，“公子下了毒，本座自是信的。隻是不知公子何時願給本座解毒？”
    趙衣微一揚眉，麵上清清冷冷，便隻靜靜站著，任由龍淵拽著他的手腕。“龍閣主是想知道？”
    龍淵正想說些甚，便被趙衣一句話堵了：“便看龍閣主在武林大會上表現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