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衣覺著身體的酸痛好了一些，又見馬車緩緩停下，便徑直走了出去。臨下車前才似想起了一般，慢悠悠地說道，“龍閣主莫不是以為僅憑閣內人手，便可將江湖的消息盡數掌握？”
    龍淵的命在他手上，雖則此事對龍淵尚未構成多大的威脅，卻也是趙衣手裏為數不多的可與龍淵一搏的籌碼。龍淵既能布下如此大的一盤局，並能在意外頻生之際臨危不亂，易守為攻，其能力與城府皆並非趙衣能與之抗衡的。
    他對上若水宗，而將其重創的乃是龍閣而非他。若是龍閣如此好收拾，上一世越林宗便不會被其輕易滅了宗。
    馬車停在了一處樹林內稍作歇腳。趙衣下了馬車，便見著在樹下休息的龍業與容行容玉三人。猶豫一會，他仍是走上前去道了禮。想必在若水宗幾人便已知曉他的身份，他便無需遮遮掩掩了。
    容行與往常一般，冷冷淡淡的模樣，似是對任何事皆是不放在心上；而容玉，則是笑眯眯地與他閑聊幾句。至於龍業，坐在樹下動也不動，見趙衣過來僅是點頭示意，神色空洞，似是在思忖些什麼。
    “在下倒是沒想到，無名公子便是那位趙衣趙公子啊。”容玉笑眯眯地望著趙衣，眼裏滿是溫柔的笑意。然而趙衣心下清楚，這容玉亦非善人，這般和氣的話語下，指不定有多少彎彎繞繞。
    趙衣頷首笑笑，並不言語。
    “業兒的身體可好了些？”身後傳來龍淵的聲音，聽言趙衣亦是看向了龍業，不禁問道：“二少主可是身體抱恙？”
    “哦，在若水宗那兒，被那些個弟子打斷了腿。”龍淵語氣淡然，似是此事不過是無關痛癢的小事一樁。
    打斷了腿？趙衣疑惑地看著低頭的龍業與忽而噤了聲的容玉，不由得有些奇怪，卻不知奇在何處。
    現下此番情況，早已與上一世大相徑庭，已是無法以上一世的記憶來揣測現下的情況。趙衣隻得轉了話題，朝龍淵問道：“不知龍閣主現下是打算前往何處？”若是徑直回了龍閣，他當真是不適宜繼續留待此地，於情於理皆是說不過去。
    龍淵沉默片刻，似是在權衡些甚，良久才緩聲說道，“本座會在曆城稍作停留。”
    曆城？記得在臨城時，龍淵尚未被方之蕭說破身份之時，便有提起過要去曆城，看來是並非臨時起意了？不過，曆城亦是小城，尚無能吸引龍淵的目光之事，又為何在那處停下？
    見趙衣沒了言語，龍淵突而開口：“趙公子不妨在曆城稍作整頓，再離去亦不算遲。”
    如此看來，想必龍淵在曆城定有安排，趙衣心念電轉之間，淺笑著應下了。
    ……
    東南，越林宗宗主院。
    宋元細細地看了趙野的屍首，臉色黑沉如墨。半晌他突而抬頭，朝靜坐在一旁的宗主趙寒說道：“大哥，阿野確是……死於西域雨花墨。”
    趙寒的臉色寒冷如堅冰，按著梨花木躺椅扶手的手狠狠一捏，手下枝木扶手應聲粉碎。那有些蒼老的臉上陰翳地可怕，大有山雨欲來之勢。“西域雨花墨……好一個西域雨花墨！這些年修身養性，這些個豎子當真以為我越林宗是好欺負的？！”
    “衣兒不知所蹤……大哥，且先莫急，此事必有蹊蹺。”一旁的張恨歌突然開口道，臉色亦是黑沉得可怕。“大哥不妨好生想想，阿野的屍首是為龍閣之人送來，衣兒早前亦是說過龍閣持有西域雨花墨，那龍淵並非好相與之輩，斷然不會做出此等明顯是為了令人生了嫌隙之事，我想，阿野的死，想必是他人所為，而非龍閣。”
    “來人，將衣兒幾月來的書信呈上來。”趙寒吐出口濁氣，不多時院門處便進來了一位黑衣客，手裏拿著幾封書信。“近來衣兒的書信我一直未得時間細看。四弟，此番將書信好生查查。”
    宋元接過那幾封書信，抽出內裏的紙，手指在那紙上輕輕摩挲，又撫過那些個字，臉色愈發黑沉了幾分：“大哥，四弟認為，這些書信，絕非出自衣兒之手。雖則紙張與筆跡皆是相似到足以以假亂真，然而這些紙張之上，卻是……附了北磷散……”
    天下第一劇毒北磷散，無色無味，入手如砂，乃是殺傷力極強的滅城毒，卻在量少時不足以威脅性命。其毒無解，殺人於無形，中毒者會在兩月內身體潰爛成爛肉。雖則霸道，卻是極難製出，可說已是失傳多年之毒。
    “這些書信若是皆有北磷散，一齊被拆開，怕是越林宗便會就此……”宋元並未說下去。一封書信含的北磷散並不致命，所以幾人尚算安全。“衣兒斷是製不出北磷散的，這些書信，怕是經了人偽造，以令我等認為阿野與衣兒尚且安全。”
    趙寒沉默，一時間宗主院內寂靜無聲。好半晌，趙寒才沉聲道，“六弟，你得我命令，前往暴雪堂去查探一番。”
    宋元與張恨歌皆是一愣，隨即便是了然——那個橫行無忌自以為精明的女子，大哥容忍得夠久了。此番事情一出，怕是雪雲煞是待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