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長恨歌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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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衣睜開眼的時候,感覺到臉頰冰涼,似是流了許久的淚。
他的思緒逐漸回籠,身體的酸疼也紛湧而至,然而體內的內力卻已運轉正常,沒了之前在若水宗時的混亂情況。
這是何處……?
他勉強提起力氣,想撐起身子坐起身來,沒承想身體的酸疼感比想象中還要厲害,氣力提至一半,他便重又跌了下去。
尚在疑惑時,背後探來一隻手,隨後陷進了一個微涼的懷抱。
“醒了?先莫急,你昏睡了許久,身體酸麻,得要好一陣才能緩過來。”
趙衣靠著那截有力的手臂,微微抬眼。劍眉星目,嘴角含笑,也溫柔地看著他。那是張與他極為熟悉的那人有七分相似的臉。
“……在下睡了多久?”他開口嗓音沙啞,喉頭如同生了鏽一般幹澀。他看看四周,狹小的木窗以及簾幔,大抵是在馬車內。
“自在若水宗前昏過去,你睡了整五日。”相比龍業略有低沉的聲音在頭頂想起,隨之麵前出現了一盞茶水。“且先喝些水潤喉。”
就著龍淵的手喝了些茶,趙衣感覺體內似乎有了些力氣。他竟睡了五日,那趙野……
似是明白他在想些什麼一般,龍淵安慰地撫著他有些瘦弱的背,緩聲說道,“趙野本座已命人處理妥當,並將屍首送回了越林宗。你便好生歇息,無需思慮太多。”
“……那在下呢?龍閣主為何不將在下一道送回越林宗?”趙衣推開麵前的茶盞,垂著眼問。若水宗的事,他記得很清楚,他亦逐漸能想明白,一些困惑著的事情。
身後的龍淵沉默片刻,這才接著說道。“公子便當本座是有私心吧。”
“私心?莫不是仍是想將在下的首級送回若水宗?”趙衣拂了他的手,轉過身正視著他,漆黑的眼瞳裏僅剩刺骨的冷意。“龍閣主,現下既已無需思慮太多,不如將一些瞞著在下的事,好生說道說道吧?”
龍淵靜靜地看著趙衣。此人如同初見時那般戒備,或者更甚——他並不喜歡這般模樣的趙衣。雖則他不得不承認,趙衣會如此確是自己的原因,他有野心,他的目的也確實是從趙衣這些內堂弟子下手以打擊整越林宗,趙衣會如此,確也無可厚非。
時至今日,龍淵麵對這般的趙衣,突而有些後悔這般做。
至於為何會後悔,他並不知曉。
龍淵嘴角的笑意有些苦澀:“公子想問便問吧。”
“倒也不是想問甚,而是想確認在下所想的猜測是否屬實罷了。”既在馬車中,他若是想跑亦是跑不了。趙衣突而放鬆身體,索性軟軟地靠在龍淵的懷裏,腦海中開始逐漸地一點點地回溯之前的記憶:“陳潯陽之死,龍閣主既已知曉個中內情,卻仍是去了那裏,想來便是為了趙野一事吧?若非方之憐橫插一手,現下怕是大哥已與龍閣主兄弟相稱了,甚至可以借此得到越林宗的一份信任。在下可有說錯?”
龍淵沉默片刻,低低地應了。
“趙野既已被擄走,加之龍二少主亦是被人擄了去,龍閣主便可順勢將此事的始作俑者方之憐揪出,即使未能直接滅宗,卻也能就此重創若水宗,如此便解決了一個一直處在暗處的眼中釘,可是?”
“公子猜得倒真真是一針見血。”龍淵隻得認了。
“若無龍閣主,此些事斷不會如此順暢,卻也正是因著過於順暢,才令人不由得心下起疑。在下認為,大抵之前種種,盡是龍閣主所預想之中的事吧——龍閣主當真是計謀過人,不知在下在您的心思裏,是何時喪命?”
並非方之憐的要求,而是龍淵心下所意。
大抵龍淵未算到的,便是無名便是趙衣,再則便是他趙衣有著上一世的記憶。
龍淵的視線仔細盯著懷裏人的潑墨般的發絲,良久,他才低低開口道:“本座並不想殺了你。”
他想殺的是無名,而不應是趙衣。
可偏生這兩人是一人——此乃他犯的最大的錯誤。
“在下現下沒甚力氣,倒不失為一個大好時機。”趙衣似是沒聽著龍淵的話語一般,直起身子麵向他,又兀自牽起了他的右手,卡上了自己的脖頸,“為何不直接殺了,反而要留這般久?”
這一瞬間,趙衣是真的想尋死的。這種重蹈覆轍的人生,他確實不想再活一次了。
“你為何如此想讓我殺了你?”龍淵皺著眉,手指觸碰著趙衣泛涼的綢緞般的脖頸,仿佛失了所有力氣。他是頭一次發現,殺人竟是如此困難的事。
趙衣沉靜的眼眸直直地盯著他,蒼白的臉上緩緩揚起了一個淺淡的笑意,脆弱得似乎一觸就碎。“怎麼,不過是使些力氣的小事,卻也如此困難?在下倒是沒有想到,堂堂龍閣主竟也是個這般優柔寡斷之人?”
這口齒伶俐倒真是未改。
“本座說了,不想殺你。”龍淵沉聲道,麵前的人臉色慘白如紙,似是被掏空了魂魄一般,叫他如何能下得去手?
趙衣似是回了些力氣,兩手握著龍淵的衣襟突地用力,輕輕將龍淵推上了身後的木窗。他突而笑了,竟是有些溫柔的神色,沉靜的黑墨般的雙眸緩緩地湊近,直到龍淵能看見其間自己的身影時,才堪堪停下。“龍閣主,此次不將在下殺了的話,往後,可未必能有這個機會。”
蒼白的臉上有著淺淡柔和的笑意,美得不可方物。
龍淵亦是笑了:“哦?為何?”
趙衣側了側頭,雙眼有些失神地望著窗外的漠漠荒野,緩聲說道,“龍閣主可還記得喝下的那瓶井水?”
果真如此。那時便已是如此,看來趙衣確是一直防備著他——雖則,他並非是能令人放下心防之人。“那公子不妨說說,想令本座替你做些什麼?”
“龍閣主可知卿堯樓?”趙衣看也不看龍淵,仍舊望著木窗外的景色,聲音輕如呢喃,“現下既已得空,不妨令龍閣與卿堯樓合作一番吧。”
“為何是卿堯樓?”聽著趙衣嘴裏說出這一詞,龍淵不由得皺了眉——趙衣知道的事,遠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