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滿樓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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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抵也可算是關心吧?
趙衣離了龍淵兩步,跟在他身後緩緩走著。
待回了客棧廂房,龍淵才突地開口道,“無名公子若是現在不急著就寢的話,可否給本座看看傷口?”
算算時間,那藥草也已敷了有五日,該是時候查看傷口了。若日後真要動手的話,頭陣龍淵定當是不遑多讓的,這毒一天不除盡,他們幾人便一天不甚安全。趙衣應下了,便跟著龍淵進了他的廂房。
趙衣令龍淵側躺在床鋪上,解開他的衣衫,細細看著那道仍有些猙獰的傷口。傷口處的毒倒是已散得七七八八,隻是不知流經體內的毒素解得如何。趙衣拿出出宗門前便調製好的解藥,輕輕地倒在那傷口上。“會有些疼,龍閣主且先忍著。”
趙衣調製好的解藥可解多數常見的毒物,正是因著如此,這解藥的藥性才有些霸道。
腰腹出傳來恍若千萬根針齊齊紮來的疼痛,且愈演愈烈,令龍淵有些措手不及。
“二少主想必與龍閣主感情甚好吧?”見龍淵通身一震,趙衣垂了眼,挑了個龍淵熟悉的話頭以分散其注意力——即使他一點也不想談起龍業其人。“二少主被人擄走時,龍閣主很是緊張。”
龍淵背對著趙衣躺著,聽了他的話,不由得想起了年少時的情景,半晌才說道,“啊……確實,業兒那孩子自小便不令人省心,現下這一丟,倒真是慌了神。”
取了綢布,趙衣蘸了些許溫水,輕輕地按壓著傷口。“如此看來,龍閣主真是為了二少主費心許多。既要忙著處理閣內事務,又需得照看著二少主,龍閣主想來定是忙得不可開交吧?”
又是片刻無話。趙衣將綢布纏於龍淵腰間包紮好,這才聽著那有些低沉的聲音傳來。“一宗之主,又何止是忙?”
此乃刀劍無眼、不知何時便會突地見血甚至就此合眼的江湖,身處其中又豈有抽身之理?他若不朝上爬,他日定會被人踩於腳下,闖出些名頭如何?後起之秀領軍又如何?僅是如此便會足夠嗎?
他所渴望的,不僅是如此。說野心也好,貪婪也罷,他並非大情大義之人,不躬耕山林,僅是求得他所想之物,何錯之有?
至少,他比道貌岸然的偽善之輩要好上許多。
龍淵察覺到腰上的傷口處理好了,便側回身體,正對上仍坐在床沿垂著眼的無名。
廂房裏隻一粒燭火在緩緩跳動。在龍淵有些昏暗的視線裏,逆著光的無名即使是麵具都已模糊不清,他隻能堪堪瞧見那微抿著的唇角。此人自遇見開始便未顯山露水,他亦不知此人姓甚名誰,又師承何人,又為何要行走江湖。
無名的身上,一切盡是謎團。
不過救了他一次,他龍淵竟會生出些許的信任。
“無名公子。”龍淵心下一動,望著那有些晦暗不清的身影,不自禁地開口道,“本座尚未知曉無名公子的大名。”
趙衣微微一愣,突而悠悠笑了。他索性便靠在床邊,漆黑的瞳仁緊緊盯著床鋪上安然躺著的龍淵,大有秉燭夜談之勢。“既為無名,龍閣主又何需知曉在下姓甚名誰?龍閣主與在下認識亦有段時間,怎的現下才想起問此?”
江湖亦是戰場,國與國之戰,對之人與人。
他趙衣既信不過龍淵,便無需多言。一場博弈,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龍淵細細地瞧了他,麵具未遮擋住的瞳仁於晦暗之中不甚清晰,卻得以見著他眼中隱隱躍動的亮度。似是溫和、似是憂慮,更似是……算計。
江湖無善人。龍淵自小便知這個理。他不是,無名亦不是。
“幾日前事發突然,自然無法得以問此。”龍淵古井無波地接了話,似乎絲毫不在意趙衣話裏的揶揄。“公子年歲幾何?”
趙衣沉吟片刻,才緩聲答道:“十四。”即使他不說,旁的人亦能大致猜出他的年歲——他的身形並非高大,與同年歲之人沒甚差別,不至令人認錯。“龍閣主又為何要問在下年歲?”
不過十四,身手過人,又擅長毒物,心思似乎亦不甚單純。其行事作風沉著冷靜,倒是有些像當年的自己。龍淵心下如此想著,嘴角揚起一抹笑。“公子既不過十四年紀,又是初入江湖,何需掩著麵容?”
龍淵會問此確是無可厚非。年紀輕輕初入江湖之輩,多是想著如何在偌大江湖裏突出重圍,得人青眼,又怎會以麵具遮臉示人?似他這般不顯山露水之人,放在十四年歲之輩裏,甚是顯眼。趙衣微微側頭,麵具一半浸潤了燭光,連帶著其中一隻眼眸都明亮了起來。“龍閣主便且當是秘密吧。人皆有秘,不語之。”
人皆有秘啊……
柔和微弱的燭光之中,趙衣靠著床邊雙手抱胸,臉上的麵具一麵柔和一麵晦暗,卻意外地襯著右側嘴角的笑意格外地漂亮。龍淵突地咽下了想要說出口的話語,隻靜靜地看著這個渾身是謎的少年。
美人如花隔雲端。龍淵不知為何想起了這句古老的詩詞——他分明不知無名長相如何。
但是無論十年,抑或百年,龍淵大抵都忘不了此情此景,此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