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天麟宗麾下掠西宗、摩北宗與夔東宗三宗遭人襲擊，宗內弟子一個活口都未留！”
    “自然是聽說了，飛鴿傳書的消息，不過是三天前的事！我可是聽知情人說，這件事，竟是近來江湖名聲不錯的司門所為！”
    “啊呀，竟是司門？司門雖則近年風頭大盛，可天麟宗到底是第二大宗門，自然不是吃素的，隻是到時這兩個宗門爭鬥起來，怕是亦會殃及不少池魚。”
    “大家爭鬥，咱們這些小輩，自然是隻有私下討論的份了。誒，你說，到時候鬥起來了，莫不會越林宗也參上一腳吧？”
    “閣下既已說了是大家爭鬥，越林宗貴為天下第一大宗，其心思旁的人又會猜得到？”
    “說的也是……”
    趙衣行走在臨城的街道上，沉著臉聽了那兩位江湖人士的對話。
    司門？可不完全對，應是鍾離嘯一人才是。上一世鍾離嘯單槍匹馬重創天麟宗麾下三宗的事，也是令江湖震驚的一件大事。然而，這件事卻不應是這時發生的。理應發生在六年後的事卻在現下發生了，趙衣心裏便隱隱升起些不好的預感。
    此時他才恍惚感覺到，知曉一切的發展卻並非先發製人——他如同身處漩渦邊緣，正被逐步地拉扯進渦流之中。他所知的一切，都並未按照上一世的時間發生，而是悉數提前，或是得以改變，令他亦成了措手不及的其中一個。
    他不敢就此保證，上一世取越林宗而代之的龍閣，在這一世就不會做出同樣的事。或許，那針對越林宗的陰謀，比他想象中的更複雜。
    趙衣微微側頭，拐進了一條小巷，幾次轉彎之後，小巷裏已是空蕩蕩。小巷背陽，陰暗的磚牆之間的道路令人不由背後一涼。巷子裏隻坐著兩個衣衫襤褸的乞丐，一個年長一個年少。他們見到趙衣走近，渾濁的雙眼齊齊明亮了起來，皆是打起了精神。
    趙衣走近那兩個乞丐，慢悠悠地蹲下。“兩位，可否讓在下問幾個問題？”說著，拿出了幾塊碎銀，塞在了兩個乞丐的手裏。
    兩人見趙衣衣著普通，卻出手闊綽，戴著的麵具有些眼熟，似是江湖人士，總之不是他們可以冒犯之輩。他們誠惶誠恐地接過碎銀，便聽到了趙衣問，“兩位在臨城待了幾年？”
    “五、五年了。”其中的老者回答。
    “那麼，想必在臨城應是見過不少江湖人士的吧？”趙衣微微眯起眼，“消息亦應是聽得不少才對。”
    見兩人點了頭，趙衣才滿意地接著問道，“那好，兩個月前，越林宗宗主壽宴，在臨城落腳的人必然不少。你們能否好好想想，自壽宴開始的前半月至今，可有見到時常穿著一身黑衣、掛半塊雕龍和田玉在腰間、攜一把黑色大刀的男子？”
    或許黑色的大刀在江湖並不罕見，但有著黑刀又有著半塊雕龍和田玉的人，定然隻有容行一人。至於另外半塊雕龍和田玉則在容玉手裏，而容玉並無武器。
    兩位乞丐對視一眼，皆是想不起在臨城有見著如此一號人物，隻能搖頭。
    乞丐流落街頭的好處，便是有足夠的時間與地點去注意來往之人。若近三月這兩人都未見著這樣的人，那想必容行是確未出現在此地——除了龍淵的吩咐，容行向來不會去隱藏自己的身形，再者，令容行隱藏近三個月，如此亦難以說通。“那麼，可有在街道上可有看到一身黑衣，帶著白色的臉譜麵具之人？”
    一身黑衣，臉上帶著白色麵具，此乃龍閣內負責處理些不能見光的醃臢事的宗堂，名為暗鬼。暗鬼之人，武功皆隻算二流，卻人人都有一個特殊之處，或是善於隱藏身形，或是善於打探情報之類。雖名為暗鬼，卻一直戴著極其顯眼的白色麵具示人，他們擅長合作，若是幾人合攻，實力立即躋身一流。
    兩人再次對視一眼，年紀較小的乞丐“啊”了一聲，似是想起了什麼：“公子，我記得前幾日便看到了戴著白色麵具的黑衣人，是在……對，是在臨城東郊的陳老爺那兒！這麼多年，除了官府的人去過那個方向，我還是頭次看到有人朝那邊走！”
    “陳老爺？”趙衣輕聲問道。
    之前說話的老者咳了一聲，解釋道，“陳老爺以前是臨城一位富商，自他的兒子莫名去世之後，身體便一蹶不振，家財也隨之散盡。陳老爺平日裏也無甚友人，隻一人住在東郊的院子裏。”
    趙衣略一思忖，便又開口問道，“方才說的，去陳老爺院子裏的還有官府的人，這是為何？”
    “是因為陳老爺兒子的死。說來也是蹊蹺，陳公子死在陳家在臨城街道上的府裏，身體完好無損，可掰開嘴，便有墨水般的黑水流出，再這麼一查，陳公子體內髒器竟已盡數潰爛。正是因著這死因蹊蹺，官府的人才去了東郊的院子裏，想去問些蛛絲馬跡，卻是什麼也沒討到。”
    竟是死於西域雨花墨？即使是這位陳老爺有了仇家，也不至用出西域雨花墨此等大手筆吧？“這位陳老爺大名為何？陳公子之死又是何時的事？”
    “這位陳老爺名喚潯陽，陳潯陽。至於陳公子之死，是一年前的事了。”
    陳潯陽這名字甚是耳熟，趙衣想了許久才想起是在何處聽著了這個名字。
    ——陳潯陽，乃是天麟宗宗主莫成山發妻陳益陽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