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滿樓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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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衣十四歲的時候,越林的內堂五弟子俱是驚才絕豔的存在。然而在大弟子趙野下山後便音訊全無,直到趙衣也到了下山的日子的前一天,越林宗門前,突地橫陳了趙野的屍體。
一身極普通的粗布黑衣,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傷口,體內內髒卻幾乎潰爛了幹淨。
除了趙衣,之後的三個弟子也在下山的一年後,屍體橫在宗門前,死法卻各不相似。在五師妹趙玨死了的一年後——也就是趙衣十九歲時——越林宗內堂莫名燃起大火,將三長老宋元的藥房燒了個幹淨,越林宗內建築亦被毀了大半,傷亡慘重,就連五位長老都有不同程度的傷。
在那之後平靜了兩年,越林宗借此時機休整得七七八八之時,天麟宗尋伺找上門來挑事,雙方又是一番爭鬥,皆是元氣大傷。二十一歲的趙衣仍兀自沉浸在龍業構築的溫柔鄉裏不可自拔,卻沒承想一年後,龍業便對他棄如蔽履,找上了已那時已不複神秘的若水宗宗主方之憐。
失魂落魄的趙衣回了宗門,正好目睹了趙寒與龍淵的對決,以及龍業挑斷趙寒手腳筋的一幕。宗主手腳筋盡斷,內堂五位長老元氣大傷,外堂一片混亂。越林宗,再也沒有了回到天下第一的本事,一時間依憑者散,從此一蹶不振,人人棄之,險些滅門。
再然後,早已脫離宗門、在外浪蕩了三年的趙衣,經不住天麟宗弟子的嘲諷,寡不敵眾迎敵,被生擒送去了莫成山麵前,卻意外將他殺死,最後被龍業召集來的江湖中人逼得墜了崖。
每一件事情,當時都有一個極盡合理極盡完美的解釋,然而上一世沒想明白的,趙衣在這一世突然想明白了——從趙野下山開始,就有人布置了一個十二年的局,步步為營,目的自然是毀了越林宗。
趙衣還記得,三長老宋元當初在查看趙野的屍體的時候,說了趙野是死在西域雨花墨的墨水裏的。他那一身黑衣,竟是墨水染黑的。
西域雨花墨,雨花墨其中一種,隻從外表看去與雨花墨並無甚分別。劇毒,中毒時無聲無息,由毛孔滲入體內,皮膚完好,內髒潰爛。雨花墨量少無害,因極度濃黑較之普通墨水更為美觀,為世家大族爭相購置,以至到了現在已是奇貨可居。趙野死於西域雨花墨,可擁有雨花墨的人不在少數,想查也無異於大海撈針。
但是也幸於查看的是以毒聞名的毒公子宋元。說到雨花墨的時候,宋元補了一句,雨花墨雖量少無毒,可西域雨花墨卻是量少也同樣劇毒,這一點世上幾乎無人知曉。
西域雨花墨……!
趙衣腦中一時閃過很多畫麵。最為清晰的不是西域雨花墨,而是在趙烈也死後,他無意間向龍業問起龍閣有沒有雨花墨的時候,龍業明明白白地回了一句,龍閣從來就沒有過雨花墨。
從來就沒有?
假的,都是假的!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信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趙衣強壓下快要迸發出的殺氣,放下手裏完好的酒樽,與趙野說了一聲便出了前堂。再待下去,可就不止趙烈會發現他的異樣了。
“二哥今天不對勁啊。”趙烈摸了摸鼻子,朝趙野說道。“酒樽都給他捏碎了一個。”
趙野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說道,“可不止一個。”說著,手指屈起,彈了彈趙衣放下的酒樽。刹那間,酒樽便化成一堆極細的粉末,難尋一絲酒樽的模樣。“他這模樣,以前還真沒有過。”
所幸壽宴上內堂弟子也僅是在開始時引人注目些,像龍淵那樣一直盯著看的,隻是少之又少。因而趙衣出來時,也並沒有誰去關注——至於龍淵,早已和澹台愆聊開了。
趙衣環顧四周,運起輕功朝內堂跑去。恰巧在內堂門口碰上了巡邏回來的三長老宋元。宋元看到趙衣倒有幾分驚訝:“衣兒,你不是去了壽宴嗎,怎的來了這?可是出事了?”
“沒有,三師叔,前堂一切安好。隻是弟子在那裏待的有些無趣,想回來看看師叔們。”趙衣正了正臉色,說道。“還有,弟子有一問題想請教。”
見趙衣神色嚴肅,宋元也不由得正了臉色,一邊朝裏走著一邊說道:“進我的藥房裏說吧。”
待進了藥房,趙衣便問道,“師叔,前段時間您曾告訴過我目前可考的十大劇毒,您可記得?”
宋元是與毒打了一輩子交道的人,趙衣這麼一說,他自然是心中有了幾分猜測。“北磷散、異珍花、焚城、焚域、天語香、西域雨花墨、羅家祠、破玉、霸王針、天女散花。衣兒,莫不是你在壽宴上聽到了什麼?”
趙衣搖搖頭。他自然不能說自己知道趙野會死在西域雨花墨下。可距離趙野下山隻有兩個月,十大劇毒除了較其他易尋的天女散花之外,任意一種的解藥都不是好配的。目前第一步,就是如何阻止趙野死在西域雨花墨手上。“這也隻是弟子的猜測。師叔應當也知道,天麟宗早就在暗地裏與我宗水火不容,然而想要鏟除我宗的宗門定然不止天麟宗。弟子之前在壽宴上偶然聽到了西域雨花墨,便想到了用毒這一可能。”
越林宗建在山上,地勢險峻,上山的路隻有一條,加上宗內有聲名赫赫的毒公子宋元坐鎮,用毒這一點倒是容易被忽略。宋元略一思忖,十大劇毒個個都是殺傷力極大的毒,製作起來也極為麻煩,天然的異珍花更是幾乎絕跡。
可是若真想滅了一個大宗門,會懼怕這點困難嗎?
“你說有人尋到了西域雨花墨?是誰?”宋元皺起了眉。十大劇毒,按照類型分的話,北磷散、焚城、焚域、天語香、羅家祠五種毒是範圍極廣的滅城毒,異珍花、破玉、霸王針、天女散花四種毒則是適宜對單人施展的對點毒,隻有西域雨花墨因為毒性霸道,既可作滅城毒又可作對點毒。若不是因為西域雨花墨產量極少,定然是用毒之人的首選劇毒。
趙衣沉著臉,斂去眼中寒光,沉聲說道:“龍閣。是司門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