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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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大家都搞錯了什麼,”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睛裏帶著些狡黠,“他不是‘與關玦同居的神秘男人’,而是‘與關玦一母同胞的兄長’。拜托各位媒體朋友們不要再因為這事給我掛頭條了。再這樣下去,鄭導就得踢我出劇組了。”
“鄭導?難道是說……”
“我就說嘛,哪有那麼多gay,還恰巧被狗仔拍到,”陸婷將一塊排骨撈到衛凜碗裏,視線再次回到電視屏幕上,“都是電影宣傳的手段。前段日子這電影還是沒有一點風聲呢!現在擺明了是借著關玦的緋聞上宣傳。”
葉駿清有些無奈的看了老婆一眼:“您能先把飯吃了嗎?”自己和衛凜的碗裏的排骨高高堆起,“我專門買了七點的票,這次可不想再錯過電影片頭了。”
“就你話多,”陸婷白他一眼,轉而一臉微笑的看向衛凜,“小凜慢吃,碗放著等我回來再刷。”
“你們好好看電影,剩下的就交給我了。”
衛凜扒了一口米飯,想著已經在這呆了有四年了,原來父母出事以後搬到舅舅家已經有這麼久了。
兩人吃完飯以後就按照計劃去看電影了。
衛凜洗過碗便關燈回了房,扔在床上的手機屏幕亮起的同時,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旋律傳出來。
“禮”——作為備忘信息在屏幕上顯示出來。
流暢的音樂聲在房間裏蔓延開來,衛凜突然想起早晨那個夢。手上沾著鮮血的他怎麼都無法移動身體的分毫,那種痛苦與無力感在看見“禮”字的瞬間再次湧上心頭。
7月26日。
你在提醒我嗎?不要忘了這個日子。
希望你在那邊過的很好。
抽屜的最底層、裝在白色信封裏的合照,當年還是青澀少年的衛凜笑的一臉陽光,旁邊個子稍矮些的男生唇紅齒白,下巴微微揚著,淡粉色的唇勾出不易被察覺的笑意。
窗外的太陽已經墜進了樓宇間縱橫交錯的分界線,夕陽的餘暉灑進來,一點點染紅了回憶。
顧謙進門的時候有些猶豫,頭上的傷要怎麼解釋他一直沒想好。
“先去洗手換衣服……你頭怎麼了?”商潼從廚房裏端著菜出來,正好看見顧謙紗布裹著的額頭,她的聲音不輕不重,聽不出擔憂和心疼。
“碰了一下。”顧謙把挎包摘下來,聲音壓得很低,“我先去換衣服,馬上出來。”
“還差三厘米就傷到眼睛,你要是真想瞎,當初我跟你媽何必費那功夫保你左眼?”伴隨著步步逼近的腳步聲,顧長欽的聲音傳進耳朵裏。
“我說過不止一次吧,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
顧謙手裏還攥著包的肩帶,站在臥房的門口,他不得不站直身子抬頭迎著顧長欽威嚴審視的目光。
“七點十分了,”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調子,“就因為你一個人晚回來,全家吃飯的時間都被拖延。——快去換衣服出來吃飯!”
顧謙換完衣服出房間的時候看了一眼表,七點十三分。
依舊是四菜一湯,與昨天的不同。喜歡吃的西蘭花被洋蔥代替了。
“啪!”才隻是第三次伸向茄子的筷子被狠狠地敲了一下。
“不許挑食!”
除了碗筷聲再聽不見別的聲響,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吃飯期間不允許說話更不允許開電視。這頓飯吃的比以往更壓抑,盡管沒有胃口卻還是不得不就著洋蔥細嚼慢咽的吃下小半碗米飯。
待父親放下筷子,顧謙才終於可以起身回房。他不用操心餐桌和廚房的善後工作,那從來不是他該涉足的區域——小時候受過一次教訓後就記住了。
回房後顧謙在寫字台前坐下來,從筆筒裏抽出一支鋼筆開始寫日記。心頭亂作一團,一行又一行,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表達什麼,等終於停下筆,已經寫了洋洋灑灑的三大頁,眼前的鬧鍾時針正在數字九上停留。像往常一樣,從本子上將寫滿了字跡的紙張撕下來,臥室自帶的衛生間裏牙刷架子的最頂層,打火機一直放在那裏。隱私什麼,自己從來都沒有吧,紙片在眼前被火焰吞噬變成黑色的灰燼,手指再一個簡單的下壓動作,就像以前的無數次,隨著水流的衝刷,什麼都不會剩下。
夏侯雨專程發了信息過來,問他明天還會不會去公館演出。
“不去了,今天去幫忙而已。”打完這幾個字準備發送時突然想起明天的安排,“明天要跟衛凜去南城爛尾樓看看。”緊接著補上這句,然後發送。讓作為警察的夏侯知道這個信息於己而言沒有任何壞處,或者是,這麼做應該算是上了一層保險吧。
流水順著發絲滴落下來的時候,那份從回家起就揮之不去的壓抑依舊盤旋在胸口。手指順著起了泡沫的頭發滑落到耳朵上,突然就想起白天的時候衛凜曾經問起耳釘的問題,泡沫順著額頭走過眉弓,為什麼打耳洞,第一個送他耳釘的人……顧謙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出老舊的廚房裏兩具糾纏在一起的男性軀體,隻覺得一陣反胃,強烈的作嘔感使他不得不撐在牆上發出一陣痛苦的幹嘔聲。
他抬起頭來,苦笑了一聲。
伸手抹掉被水蒸氣暈染的鏡麵,進了泡沫的眼睛有些紅腫,有少許眼淚流出來,白皙修長的脖頸裏黑色皮繩吊著的狼牙緊貼著胸口,壓得他越發喘不上氣來。
兩年。他想,還有兩年他就能離開這個家。
再不會被逼著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再不用肩負什麼責任。他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遠遠的離開桐修。
夜,漸漸籠罩了整個城市。
月色灑進房間,門被人從外麵輕輕推開,商潼放輕了步子走進來,溫柔的目光注視了顧謙好一會,最後低頭在他光潔的額上印下一吻。
……
老實說,顧謙的確沒想到衛凜竟然可以路癡到這種程度。約好了九點鍾在樓前見麵,結果等衛凜到的時候他已經在南城那座廢棄的爛尾樓下麵等了近一個鍾頭。
“抱歉抱歉,好不容易擠上一輛車,不巧又坐過站了。”
太陽被雲彩遮住了一半,夏蟬還在不知疲倦的鳴叫,天氣變得悶熱起來。
顧謙沒說話,轉身走進樓裏。
“好像要下雨了。”
“今年夏天的雨挺多的。”衛凜摘下遮陽帽,站在樓下抬頭往上瞧了瞧,而後感慨道,“17樓……”這樓已經荒廢了近十年,三年前因為一個懷孕的女人吊死在這裏,傳出鬧鬼的傳聞後連流浪漢都不願意在此安家。
從二樓往上,氣溫漸漸降下來,常年不見陽光的樓房裏潮濕而陰冷。可隨著樓層的升高,尤其是十五樓之後,溫度再次回升,尤其是接近18的樓層,被炙熱的陽光暴曬了許久的頂樓樓板不遺餘力的將熱量向下傳遞著。
“就是這裏了。”顧謙在前麵停下步子,和衛凜一起打量這個不大的房間。
房間不大,正對白線勾勒的屍體形狀的是一麵不小的窗戶——當然,玻璃是不可能有的。窗戶的左下方一堆啤酒瓶碎渣,在不遠處有一團生火留下的灰燼。
顧謙先是用手機給給白線勾出的人形拍了張照片,而後便是來來回回的踱步。房間本就不大,現場更是經過了警察的勘測,他們發現遺漏線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衛凜蹲在地上看著玻璃碎渣發呆,而後用從樓下折斷的柳枝在玻璃碎屑撥弄。
“有了。”衛凜突然說。
顧謙從煩亂的思緒裏回過神來時衛凜正試著徒手在一片玻璃渣子裏往外取東西。
衛凜動作快而利落,兩指間透明的玻片在旋轉間閃出光芒。
“不覺得這裏出現酒瓶太奇怪了嗎?”衛凜繼續道,“那本小說是借的你對吧,摔壞了眼鏡的殺人犯逃跑比較匆忙,為了掩飾碎片隻好打碎玻璃。”
“那是弘辰的書。”
正說著,天色突然就暗了下來,從窗口朝外看去,整個城市被籠罩在一片昏黃裏,明明不過上午十點鍾卻陰沉的好像黃昏,烏雲暗沉沉的壓下來,一場暴雨不期而至。
很快會停的。兩人都這麼想到,夏天的雨總是如此,來也快去也快。
“為什麼想來這裏?”你總不會從一開始就覺得會有收獲。衛凜站在距離窗戶最遠的對角線處,小腿向後屈起,在牆壁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印子。
“不知道。”顧謙說,“昨天聽見新聞的時候就有了這個念頭。”出去看看…出去…總之不能待在家裏——大概就是這樣突然湧起的可笑的念頭。“我沒想過會有收獲……”在外麵狂風呼嘯聲中,顧謙的聲音輕飄飄的,“大概也不是為了弘辰,”他的聲音一點點小下去,最後低到幾乎隻有自己才能聽得見的程度,“我不是關心他,我為什麼要關心弘辰呢……我隻是在關心自己。”
衛凜朝前走了幾步,外麵斜灑進室內的雨滴在臉上留下涼意。不是為了弘辰,他在心裏重複了一遍:真巧,我也不是。
雨的確是不久便停了下來,衛凜抬腕看看表,正好十一點鍾。
不過從樓裏出來的功夫濃雲便退散了大半,露出夏天的晌午清亮的藍色天空,經過暴雨的衝刷,目之所及的景色盡是一片新意。
準備離開的時候才發現爛尾樓的旁邊一個小小的窩棚,一個蓬頭垢麵的人聽見說話的聲音後從裏麵出來,看見兩人便傻嗬嗬的笑。
“傻子。”衛凜定義道。
傻子隻是看著他們,笑的兩顆大黃牙都露出來,他的兩隻手在身上一個勁的抹著,帶著點靦腆的表情。
顧謙從挎包裏拿出一個麵包,往前走了兩步要遞給他。
傻子後退了幾步,見顧謙沒有惡意才試探著伸出髒兮兮的手捏住了麵包包裝袋的一角。
“你竟然隨身帶著麵包?”
顧謙很是無語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說早上沒來得及吃早飯嗎?”
“所以……”
“現在我改變主意了。”顧謙走在前麵,頭也不回的說。
見兩人要走,傻子咿咿呀呀的說了什麼。衛凜停下來回頭看他,傻子鑽回窩棚裏,手裏拿了個小小的布包。
碎花的小手帕包著,似乎是什麼珍藏的寶貝。他把東西塞到顧謙手裏,然後又跑回窩棚前麵的石頭上坐下來,齜著牙,依舊是一副憨憨的模樣。
“是什麼?”衛凜好奇道。
顧謙打開手帕,放在裏麵的是一個嵌著內存卡的塑料盒子。
這一趟,看來是來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