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看見弘辰的時候大概是九點鍾，倘若真如顧謙所言，他從下午就一直在那等人的話，店員一定會有印象。當然，如果他是後到的，很有可能會一無所獲。不管怎樣，走一步算一步了。衛凜合上單詞書，把語文課本抽出來。
    “去奶茶店問的話，至少能知道弘辰走的時候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況且店裏還有監控。”顧謙道。
    “你也擔心？”衛凜側頭看過去，神色有些訝異。
    “隻是好奇。”顧謙推了一下眼鏡，“反正回家要路過那裏，順便問一下而已。”
    因為下午要放假，上午的課堂紀律很是鬆散，辛苦了一個學期，老師也能理解同學們的歸心似箭，簡單的斥責了幾句就放任大家自由了。
    新學年要更換教室，中午放學的時候顧謙和衛凜各抱了一摞書，走的很是費勁。
    奶茶店裏人不多，多是穿著一樣校服的高中生，戴粉藍色圍裙的服務員站在櫃台前笑的一臉和煦。
    “抱歉，”顧謙把課本抱的緊了些以防掉落：“姐，昨天有沒有個同學從下午到晚上一直待在店裏？”
    “大概一米七的個子，穿校服，挺白的。”衛凜補充道。
    “有，”店員回答的很肯定：“從五點開始，到晚上我們差不多要關門的時候才等到人。”
    衛凜和顧謙對視一眼——關鍵人物出現了。
    “等的是個什麼樣的人還有印象嗎？”
    “那人沒進來，打著一把黑色雨傘，站在外麵招了一下手那個同學就結賬走了。你們是他同學吧！”店員從櫥櫃裏拿出一本夾滿了報紙的《意林》，“昨天那個同學走的時候說是擔心淋濕，所以放在店裏今天來取，我們下午要停止營業，你們能不能幫忙轉交給他？”
    “麻煩了，我們會轉交給他的。”
    “那個同學怎麼了？”走到店門口的時候突然被這麼問道。
    “沒事，”顧謙笑了笑：“感冒了托我們來拿東西而已。”
    “還有一件事，”一般情況下會把客人進店的時間記得那麼清楚嗎？“五點到店裏是準確時間嗎？”
    “沒錯啊，”店員一邊收拾著客人離開後殘餘的垃圾一邊回答說：“當時電視在播一個挺有意思的節目，特地看了下時間。”
    “麻煩了。”
    “我記得弘辰離開學校的時候也就四點吧。”
    “差不多，當時第三節課還沒下。”
    正說著，旁邊一個騎單車的男生擦著顧謙身子飛馳而過，顧謙沒掌握好平衡，課本稀稀拉拉掉了一地。
    “還好，地麵已經幹了。”衛凜彎腰幫忙一起收拾。
    “對不起了，”在前麵不遠處刹車的男生爽朗一笑：“下次再賠罪吧！有急事先撤了……”便又蹬上車子一路絕塵而去。
    “這——從你書裏掉出來的。”一張名片。
    “不是我的。”
    ——桐修日報記者，柳逐光。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彎腰的瞬間，原本藏在衣服裏掛在顧謙脖頸的墜子滑出來落入了衛凜的視野。
    “狼牙？”衛凜動作一滯，看向牙的眼神有些複雜。
    “嗯。”顧謙將狼牙墜子塞回衣領裏，繼續撿拾散落的課本。
    蟬鳴依然聒噪，陽光透過翠葉的間隙在地下投影出紛亂的陰影。
    “……剛才我稍微翻了翻，弘辰看的報紙是六月份的，日期集中在17號到19號。”
    “上個月的報紙，”兩人往前走著，顧謙說：“他為什麼要看這幾天的，是在找什麼嗎？17、18、19三天見報的新聞裏大概有他想要的東西吧。”
    “對，應該是發生在17號之前應該登報的新聞。總之，還是希望下午能看見弘辰，報紙我帶回去研究。”到了分岔路口，衛凜停下來：“那，下午見。”
    “拜。”
    ……
    電話打不通，弘辰依舊缺席。
    “找沁姐吧！”顧謙皺眉看著弘辰的空位道：“不管是去谘詢哪裏，隻是我們的話，恐怕也問不出什麼。再加上現在不到可以報失蹤的時間，弘辰不見了警局那裏也不會處理。”
    “時胤那裏你去搞定好了，”衛凜指指時胤：“我現在還是應該離她遠一點。”
    “搞定，”顧謙跟時胤說了幾句話，沒多會便凱旋歸來：“下午放學以後去怡然咖啡直接找人。”
    “知了，知了，知了……”
    天很藍，連一絲浮絮也沒有，仿佛被過濾了一切雜色，明靜而悠遠。
    “喂，我說咱都下班了，能不說案子了嗎？”男人有些鬱鬱的攪拌著咖啡，看向對麵女人的臉上多少有些無奈。
    “不曝光真的是對市民好嗎？”時沁托著下巴看向窗外來來往往的人群。“恐慌是不會引起，但如果沒有防範的話，被襲擊的幾率不是會大大增加嗎？——說到底，局裏最害怕的還是來自輿論的壓力吧！”
    “我不這麼認為，現在最害怕的是在凶手下次作案之前我們沒辦法阻止他。”
    “算了，不說這個了。感覺今年夏天蟬吵的特別厲害呐。”
    “有嗎？是你太敏感了吧！”
    “沁姐——”清亮的少年聲音從門口的方向傳來，還穿著校服的衛凜和顧謙兩個人已經到了。
    “Hey！”男人笑聲爽朗，溫和幹淨的樣子不像警察，倒像是剛剛畢業的大學生。
    顧謙點頭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先坐，要喝點什麼嗎？”時沁招呼兩人坐下，又要了兩杯果汁才繼續道，“我聽小胤說了，你們好像有事找我。”
    “有同學失去聯係了，想讓姐你幫忙找找。”
    “是弘辰麼？那孩子應該沒問題吧！別想太多呀。”
    “不是，”衛凜從包裏拿出報紙：“他說過今天回去取的東西沒有帶走。而且我們去奶茶店問情況的時候知道昨天他等一個人到很晚，然後今天就聯係不上了。”
    “等人到很晚，不會是女朋友吧！”男人笑意盈盈的調侃道。
    女朋友？
    先入為主了……其實未必是男人。店員沒清楚的看見弘辰在等的人，那麼就是說，弘辰在等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女人，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還有，這個……”衛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名片拿出來，“今天從書裏找到的，不清楚跟弘辰有沒有關係。日報的記者，柳逐光。”
    “你說誰，柳逐光？”時沁的臉色有些異常。
    “砰！”
    餘光裏覺得眼前有東西閃過，咖啡廳玻璃外牆的不遠處炸開一朵血花，一具女性屍體砸落在地上，長發浸在血液裏。
    “出事了——”時沁幾乎是在瞬間就站了起來。“夏侯，快點！”嘴裏還催促著。
    “要結賬啊大小姐！”男人一邊付費一邊不忘囑咐衛凜打110報警。
    時沁已經到了事發的地點，先是確定了女人的瞳孔散大情況和頸動脈搏動消失，而後歎了口氣，拿出證件開始肅清現場。
    “沒能幫上你們，阿沁要是忙的話，以後有事直接聯係我就行。”男人塞到顧謙手裏一張紙條後便頭也不回的奔去女子墜樓地與時沁彙合了。
    字跡寫的有些潦草，但還能分辨——夏侯雨。跟在後麵的是一串手機號碼。
    “先回吧。”衛凜打完電話，外麵的群眾已經比開始的時候多了幾倍。
    “留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麼忙，我們還是先從別的地方入手吧！”
    “別的？”顧謙盯著手裏的字條：“其實，我覺得他可以幫我們。”
    “或許吧，突然想起來，關於在警局工作的人，其實我有更好的人選。”
    顧謙視線轉回衛凜臉上。
    “黎慎。”他說，“昨天送你回家的那個，在警局當法醫。所以，去我那邊問問情況好了。”
    已經是五點多鍾了，天色依然明亮。
    “夏侯和時沁會不會是情侶？”
    “你操心的太多了，”顧謙白他一眼，頓了頓，又開口回答說：“不會。”
    “為什麼？”
    “你臉上兩隻眼睛是擺設嗎？夏侯手上有戒指，而沁姐沒有。”
    “好吧。”
    “中午看報紙有沒有什麼收獲？”
    “沒有。”報紙上信息太多，弘辰到底關心的是什麼根本無從得知。“高校食堂饅頭查出鉛超標、南城五輛車發生追尾、市足球隊打進全國決賽、某知名減肥茶成分造假……還有尋人啟事和廣告招聘，你覺得弘辰會對哪個感興趣？”
    “所以報紙的線索，就這麼斷了？”有點不甘心。
    “啊，對了。”衛凜眼中浮現一絲促狹的笑意，而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假裝不經意的說道：“昨晚看的那個電影還有印象吧，裏麵那個男演員……”
    “怎麼了？”
    “被狗仔拍到和一男人同居。”
    “……你可以閉嘴了。”
    “喂，都什麼年代了，顧謙你不會不能接受這個吧。”
    “我接不接受跟你什麼關係？”
    “所以答案是不能接受？”
    “你不覺得惡心嗎？”
    “果然……”
    “閉嘴，你話太多了。”
    說話間已經過了鬧市區到了目的地——“黎”字被茂密的爬山虎遮掩，一片青翠裏僅露出一個“禾”旁，門是虛掩著的，蟬鳴一聲高過一聲。
    二人穿過不大的院落，推門進了客廳。
    房間以黑色和葡萄色為主打色，布局偏現代化，簡約大方。暗紫色的窗簾拉了大半，空調開著，氣溫清爽宜人。
    黎慎斜倚在沙發上，兩隻長腿交疊在一起，金絲邊眼睛下一雙眸子微微垂著，左手執一菜譜看的專注。聽見有人進門他沒抬頭，倒是他肩上趴著的黑貓瞥了兩人一眼，隻一眼又低下頭去，慵懶的模樣跟它主人簡直如出一轍。
    二人從沙發上坐下來，衛凜本人對這種情況已經見怪不怪，倒是顧謙頭次遇見這種狀況，神色多少有些不受待見的尷尬。
    片刻後黎慎合了書，黑貓起身踩著沙發背走開，仰著脖子，一臉睥睨眾生的冷豔。
    衛凜將名片遞過去：“我們想見他一麵。”
    “去地獄見嗎？”黎慎掃了一眼名片：“人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