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驚風密雨雪上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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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三個女孩子急匆匆闖進正堂的時候季潔正在和桑茗說著什麼,神色之焦急讓所有人都禁不住三緘其口。桑檀見母親形容憔悴神色匆忙萬不似往日的雲淡風輕,心中更添了憂慮,也奇跡般鎮定了下來。
她知道,這眼下情形隻能靠他們這些女孩子想法子了。
一手一個,她將有些失魂落魄的桑梓和憂心深重的沈獨歡拉出了正廳。
“妹妹能說說那梁公公的長相麼?我們也好找些。”一頭走著桑檀試探著問。
沈獨歡驚疑不定地點點頭,末了補充一句:“說不完全的,獨歡還是畫下來罷。”
“能畫,這更好了。”
來到桑檀房中,沈獨歡吸了口氣提起筆,桑檀看了看一旁一言不發的桑梓,歎口氣自己為沈獨歡研墨。
當梁公公那彎著腰好似蝦子一般的身體躍然紙上後,沈獨歡蹙了蹙眉:“用過燒了罷,看著心煩。”
桑檀也不說話,卷起那畫自己走開去了。
“姊姊,我同你一起。”桑梓突然出了聲。
桑檀也不反對,桑梓隻當她默認。
“便煩勞公主在祖父問起時替我們交代了。”
看她們走開後,沈獨歡死死摁住心口的繡花水囊,閉上眼回憶那笛聲。
連綿的低語。
桑檀帶著桑梓走後,沈獨歡心頭愈發沒了什麼著落,就自己端莊了步伐望園子裏頭去,士兵們也都被拘束一處,自然不會有什麼吱吱喳喳的反對聲。她從小到大隻這一回出宮,心裏少不得有淡薄的歡欣雀躍。
一個人信步便走到了一處幽冷所在,四周淒清。她也不覺什麼不妥,隻是緩緩走著。倚翠流碧的植株隻看得她滿心寧靜的歡悅,無人處的空靈反倒比前些日子更奪去了她的注目。這幾日的事情著實紛繁雜亂,她在宮中雖並不參與諸多事物卻也或可風聞——沒有任何地方比皇宮傳話的速度更快,女人們閑著的時候蜻蜓點水一句話也能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這樣的地方是最曆練心智的,沈獨歡被沈輕語保護的很好卻並沒有變成溫室花朵,她可以自己憑借微薄之力做事,雖然後宮總是風雨不斷但也有益處,總歸不是任何人都可在皇宮如魚得水的,譬如纖塵不染的杜懷瑾……
想到此,沈獨歡又附上了那繡花水囊。
希望,他好好的罷。
盟主……該不是那樣不禁打的罷?
再轉了轉念頭就更擔憂,所幸桑檀桑梓已經出發尋找去了。
不得不說……他那樣清冷潔淨的人,想必宮中泥沼不為他所喜。沈獨歡再想下去隻覺得有些暈眩。
一旦靜下心,杜懷瑾的點滴也細水長流般浸潤了她早已波瀾不驚的心,這日後到底會帶給她怎樣的變化,沈獨歡有些恐懼。
他是何等樣人……
隻是吊著心思罷了。
在沈獨歡心虛飄搖不定時,大堂中的肅殺都能將一切凍結。
聽了季潔的敘述,桑渝的臉色並沒有絲毫變化,隻輕輕用桑木枝敲了敲幾案。
這是他擁有一定自信時一貫的表現了。經過了這麼多的風浪,擁有再尖銳的棱角都該被抹平了,桑渝雖威儀不減卻也知道自己早已不是主力。
頂多後方統攝罷了。
他倒是不擔心杜慎行這個謹言慎行聲名遠播的老頭兒會做出什麼失策的舉動來,畢竟多年的名公主職位下來,杜慎行一直都穩穩當當,風浪多了自然更謹慎。
隻是杜懷瑾……神色匆匆之間也不過欲蓋彌彰似的。桑渝想到桑茗的訴說,這其中又透著急迫的古怪,催他不安。這麼想著桑渝恍惚記得三個女孩子曾來了又去,心頭有些悸動地對拱手侍立在一旁的涼阮點了點頭,涼阮的眼裏閃了什麼,默默退去。
路上算成一卦,涼阮覺得自己手心都被汗水打濕了。她倒在此刻寧願自己學藝不精。
這結果……
攥著一手的涼津津,她還是推開了沈獨歡住所的門。沈獨歡見了她來,也有些明白了。想著臨走桑檀的話,也起了身。見她神色淡然,涼阮爽性就不問什麼,隻帶她到正廳去。
在桑渝麵前,沈獨歡知道自己再瞞下去也是無意義的,反而會替他們招來更多的麻煩,隻照實說了。她一邊說著眾人都在默默計算路程時日,算下來後情況更無疑是雪上加霜。
這次,沈輕負動作太狠太快了,桑渝來不及反應。杜懷瑾心思又隱晦不明,到底怎樣拿捏這事成了個大難題。可是要將杜懷瑾單獨劃出去暫時不聞不問也聽著讓人揪心。雖然杜懷瑾未必就會覺得自己一如棋子,但桑渝是萬不敢這麼打算的,杜慎行對杜懷瑾的那種全權托付其實已經無聲地將一個信號散布給了所有人。
也可能,正是如此重要的環節沈輕負才想著一擊斃命,企圖重創整個氏族吧?沈輕負這麼做無疑快而有效。但唯一讓桑渝不解的,怕就是杜慎行的冒險。
從那次京城武林相會的概況看過去,不難發現杜慎行對杜懷瑾的在意,安排的每一步都力求保證了自己這個寶貝孫子的安全。可正是現在杜懷瑾陷入了不可預估的危機啊,真叫人費了無數腦筋也得不到應有的答案。
“該是讓這鷹隼出發的時候了。”想了想,桑渝還是提筆寫信給杜慎行。
慎重著,落了筆看到的隻是一堆雜亂無章的文字而已。
這是自桑蘅下嫁杜君墨後桑氏杜氏同創的密信排布,許久都不曾用到了。
這次,也算是桑蘅留下的唯一得力的助手。
一種隱秘的通信手段,也能成為一次事件的轉折。所以桑渝從來都不敢放過任何細節。
那墨黑色的隼也似乎知道自己此刻使命不同一般。靜靜停在那裏,抖了抖腿,撲了撲雙翼,前傾身體,腦袋開始從不同方向觀察。
“前麵是梟穀的地界,還是……換做那後山罷。”
心下想著,桑渝臉色慎重地將鷹一拋,一個黑點,漸漸也就融進了墨藍色變成黑點直到消失。
“這次也是公主自己精神張弛過度有了些許疏忽……你們這些舅母們好好陪她,這孩子第一次見我時戒備得很。”桑渝自然不會閑著,送了那鷹離開又急急忙忙對自己的兒媳說道。
“父親放心。”季潔與涼阮都恭謹著應了。
“真能放心諸事不管這逍遙就好咯!隻怕是奢望一場啊!”隻有桑渝知道,之所以大陸會成這樣也是印著看似虛無的天道。極盛王朝……要近了麼?是以,自己這些世家大足怕是成了沈輕負的磨刀石。不過……這為了夜皇鍛造的磨刀石也會反噬到他自己!
“小輩現在愈囂張了,即使是皇帝也該想著安分些好好治理自己的國家。武林創建由來已久,他不過是權力沒浸潤透的年輕帝王。”
這話極張狂的。
可桑渝的話也正得所有桑族認可。
氏族也有著氏族的驕傲,這就也成了氏族與皇朝的微妙聯係。
氏族並非藤蔓,是不會纏死在一棵樹上的。王朝興替往複,氏族安然無損的例子當然多,這其中的道道哪裏簡單。盤根錯節的關係網,家族早已互相融和進彼此的血液,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固然是對的,然而將它們連根拔起也是說夢之事。
最典型的,就是這司族五大姓氏。
“父親倒不必擔憂,索性出麵請其他四族長老罷?夜皇耐不住的,遲早一戰。”桑茗見桑渝手指不斷叩擊桌案苦思冥想,小心翼翼道。
“司族那老家夥可最難纏,沒了他首肯我發起的這會議行動力號召力都是要打折扣的。”
“可是他妹子好歹也是……”
“杜慎行的正妻,又怎樣?”桑渝似是極其不屑地笑了一下。別人認為牢不可破的關係,桑渝看得卻清楚。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有時候人性啊……就是這麼淡淡的一層罷了。
他的眼底跳躍著火光,看著牆上的一幅地圖出神。那是綿延著的司族山脈,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客流早已圈定了氏族範圍。即便他們唇齒相依,爭強好勝的時候摩擦不可避免。
桑渝的手指觸摸著這些線條,心中的翻騰豈可一言以蔽之:“當初的決定……或許是個錯誤呢。”這樣的念頭一閃,眼底瑩然的淚光好似控製不住了一樣滾來滾去。半晌,那淚珠就好似找到傾斜口,桑茗從自己的角度分明看見父親的眼裏晶瑩滴落。
“最怕落井石,猶記雪上霜……我可不是杜懷瑾,我的這把老骨頭早就沒了彈簧一樣的張弛有度!”
攥了拳頭,桑渝轉身過來,麵對著桑茗。
“你去找其餘的氏族族長罷,警鍾長鳴……希望司族不會全部隕落。”
“父親!”
“我還有老三呢,怕什麼。”
見他還在猶豫,那一根龍頭手杖被桑渝重重點在地上敲得咚咚響:“混小子,沒個輕裝換季了麼?我這老骨頭算什麼,夜皇真正想要的,是整個氏族的所有,點滴不留!我們還說要給懷瑾準備這次鬥爭呢,後方調度難道你這個嘴上沒毛的能辦下來?”
桑茗知道不是犯脾氣倔強的時候,跪在地上低著頭,那一雙骨骼分明的手死死地撐在地上,重重頓首。
“動作麻利著些!快走吧,時間可不是會等人的。”抬腳,桑渝扶著手杖離開,速度驚人。
“父親……連你,也有軟弱害怕的時候。兒子還以為,你就柔韌的好似那天蠶絲啊……”
揣著信件,桑茗離開了空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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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這本書寫到現在我是真的已經無法割舍啦!大家都看在我這麼勤奮的份上給點兒橄欖枝好不好呀?多少都好,隻要我知道有人在看有人在支持就好!謝謝讀者們一直以來的陪伴,即便是懶得冒泡的親們,我也很感謝你們!我真心希望自己的文能夠被你們喜歡,自己努力了,也就不去後悔,不去想到底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