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輕佻自在永成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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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輕負真的說到做到,折騰了一下午後便傳杜懷瑾去偏殿陪同自己用膳,而後留他歇在了宮中。
    杜懷瑾並不是睡眠習慣很好的人,被安排在宮中他更是難以安枕,心中想的都是白日裏的花園,那重重香味攪得他心神不寧。
    閑閑地走出宮室,杜懷瑾撫著自己懷中的笛子,忽地記起自己家傳的音律修煉法已經好久不曾用過,眉目柔和下來,橫了笛子在唇邊。
    遠處的竹林裏停著一位錦袍玉帶的男子,眉眼之中透出無窮邪魅:“嘖嘖,在自己的地盤上也得跟做賊似的,還真是……”
    與沈輕負那凝而不散的霸氣大相徑庭,他的一言一行氣質動作都透著一股子輕佻的味道。狹長的眉眼中多是機警伶俐,長發隨意地束起,卻依舊隨風飄逸。
    他就是沈輕負的胞弟,永成王沈執樽。
    眼睛直直地注視著握著笛子臨風而立的杜懷瑾,沈執樽再次咂起嘴來:“嘖嘖,皇兄你這可是越來越挑剔了,這是誰啊,這麼精致。”
    “精致?”身側的沈輕負彈了他一指頭,“聽說過‘冰封千裏雲霧寒’這傳言吧?你看他表麵這麼人畜無害,內裏卻可怕至極。真不愧武林第一人。”
    “喲,皇兄你這麼欣賞他幹嘛這麼為難人家,整成現在這樣,你自己也收不住了吧?”
    “哼,偏你知道的多!”
    杜懷瑾終究沒有吹笛子,收起笛子回身,徑自回了自己的住處。
    “嘖嘖,真是可惜,這麼個妙人兒,聽不著這曲子才可憐呢,改日一定要聽聽,”沈執樽搖了搖頭,“對了皇兄,你這麼折騰他,按照臣弟對您的理解……你嫉妒他!”
    一拳砸在嬉皮笑臉的沈執樽背上,沈輕負冷笑著:“嗬,我沈輕負掌管天下生死,從來不會嫉妒誰,我隻會把他毀了!”
    “誒喲……那豈不是可惜了這麼個絕世佳人!”
    “你心疼?隻怕他強得連我也動他不得,你這心疼還是留給你那些紅粉知己吧!”沈輕負心裏悶得慌,嗬斥了他一聲,自己甩袖離去。
    沈執樽覺得,自己這位皇兄可算是沉不住氣了。
    就因為這麼一位,自己連相貌都沒有看清的武林第一人?
    “有意思……皇宮從來都死氣沉沉的,這回可算有點意思了,我沒白回來一趟。”輕輕扯了一朵白牡丹,放在手中觀玩許久,沈執樽嗅了嗅那香氣。
    “真像剛剛的他。”沈執樽不由又起了遐思。
    兩人一同用過早膳後沈輕負斜斜地瞥了杜懷瑾一眼,起身離開,臨行前似笑非笑地眨了眨眼:“不愧武林盟主,一夜不曾安枕還這麼精神抖擻。既然如此,便繼續替朕分憂去吧!”
    天色此刻是墨藍的,正是露水重的時候。杜懷瑾想想自己這狀況,也撂下飲食茶點出了房間。自有宮娥將殘羹冷炙收走。
    杜懷瑾再度行走於那藥園子中的時候,嗅到的氣息比正午黃昏都有不同。
    “百草交雜培育,不懂其中玄機的人一旦到此……怕是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杜懷瑾想不透沈輕負費盡心思這麼做下的大手筆為何要自己輕易破去。
    “喲……”張揚上挑的聲音,以及身上各種脂粉的味道已經顯示出了來人的身份。對於嗅覺靈敏的杜懷瑾來說,來人無時不刻不再告訴自己他的身份。當下杜懷瑾便旋身避過,穩穩站住,伸手整了整微亂的發絲,臉色依舊霽和,微微做禮:“敢問前麵莫不是永成王?杜懷瑾冒犯了。”
    “盟主果然有過人之處。”隨著聲音,人已走近,抬起手叫起,他動作自然,帶了渾然天成的貴氣和大方。
    踱著步子背著手在杜懷瑾身前停下,打量片刻後,沈執樽嘿嘿一笑:“嘖嘖……杜盟主難道已經醜到了不敢以麵目示人的地步了不成?放心,本王……不會在意的。”
    “杜懷瑾從不做本心不願做之事。”揚起手拂落那眉間的一枚花瓣,他也不多停留,回身便走。
    身後他能聽到的,是比沈輕負輕薄十二分的笑聲,這笑聲讓他渾身都不舒服。他皺了皺眉,雙手在自己耳際稍稍畫了個弧形隔離了那輕狂的笑聲,徑自走上另一條小徑。
    “佛甕隔音……杜懷瑾,你真是太清冷了。”沈執樽搖了搖頭,眯著眼透過那葉子投下的細碎斑駁,注視著白衣漸行漸遠。
    今日比昨日不同,杜懷瑾細細想了一夜,對於沈輕負的用意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不過在想明白的瞬間饒是他身在武林早就習慣了猜忌暗算卻還是打了個寒戰。揮了揮手叫來附近的花匠吩咐一番後自有人開始忙活,他抬頭看了看越來越亮的天色,走到一株紫羅花架下靜坐下來。一夜不安,也是時候該鬆泛一下了。
    沈執樽尾隨到此,見他竟然安逸自在地坐在那裏絲毫不見忙亂,與忙成一團的花匠形成鮮明對比,遂笑道:“杜盟主好閑情,我皇兄吩咐你的……可都做好了?”
    又來了。
    杜懷瑾不欲與他廢話:“這兒此刻隻容我一人足矣,王爺難道不需要從旁相助陛下做些公務?”
    看他這麼清清冷冷,自己一向好的人緣也被攔在冰霜外,沈執樽有心挑他:“嘖嘖嘖,皇兄他哪裏需要我呢,再說皇兄哥長得也不及你有吸引力呀。”
    “吸引力……”冷冷嗤笑一聲,杜懷瑾借著困勁兒在花架子下的榻上側躺著,很快便睡熟了。
    看著安寧入睡的他,沈執樽竟然吃了迷魂藥一般站在哪裏挪不開步子,一個勁兒地看個不停。即便杜懷瑾的麵目被鬥篷遮得嚴嚴實實,可通身清冷孤高的氣質卻引得沈執樽好奇心大起。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竟然睡眼安然……他不愧與常人不同。
    沈輕負下朝後進了園子,遠遠地見連自己的三弟也被那武林盟主吸引,有心破壞這安逸:“朕吩咐下來的事兒看來盟主是都做完了,看盟主睡得這麼沉酣,朕本不該吵醒你的。隻是朕等不得要驗收盟主的成果了。”
    一句話將沈執樽嚇了一跳,急忙跳開去小心賠笑著:“誒喲皇兄,他可是剛剛睡著,別這麼不厚道嘛。”
    沈輕負本也隻是想無關痛癢地折騰一下杜懷瑾,卻因為沈執樽的一句話好似火上澆油一般,再不肯軟語挑撥,朝著沈執樽瞪了一眼:“我和他之間的事兒還用不著別人插手,你也不行!”
    看著沈輕負那噴火的眸子,沈執樽依舊吊兒郎當:“皇兄,這好歹是皇嫂的不二人選,要是到時候你們關係鬧僵了你追不到手可麻煩了。”
    沈輕負最是受不了沈執樽這麼挑撥,麵容一肅:“胡說,我宮內佳麗哪個不比他來的順眼。”
    沈執樽哪會不懂兄長的意思,隻是嬉笑:“嘖嘖,也可能順著皇兄慣了,皇兄更喜歡尋些刺激呢。”
    沈輕負的火氣又躥上來了:“沈執樽,說話的時候別這麼放浪輕佻,一點王爺的樣子也沒有。”
    一擺手,沈執樽嗬嗬一笑:“我本來還不想做王爺呢,樣樣都是皇兄安排,我這做弟弟的,也隻能卻之不恭了。”
    “你還不滿意了?”跨步上前,沈輕負就要揪住沈執樽衣領。
    不著痕跡地後退一小步,沈執樽依舊抬杠:“哪敢呢,皇兄還不知我這性子,隻是順口說說。皇兄給的都是心疼我這弟弟選的上佳之物,我要是再不懂事,那才……誒,不說了,仔細吵醒了皇嫂。”
    “哼。”沈輕負背著手走到了花園各處查看,果然見這布置起了變化。他饒有興致地看了看,眼裏閃了閃驚異的光芒。
    這布置……果然是命不成?
    “朕不信命!”冷冷地將手上的玉佩捏得粉碎,沈輕負抬起腳步。
    “執樽,他醒了之後就叫他來見朕!”
    沈執樽目送著沈輕負遠去,看了看合著血水掉在地上的玉佩粉末,眼裏也起了一層幽幽霧氣,與方才的輕佻不羈判若兩人。
    “我不管你到底是誰,要妨礙我皇兄,你就得死!”
    沈執樽小心地收拾了地上的狼藉,眼裏的笑意蕩然無存。注視著榻上的人,臉色陰晴幾遍卻還是收回了手。
    便鬼使神差地,也希望這事兒隻是自己的捕風捉影。
    久後,日頭已然無法被藤蘿遮擋,杜懷瑾終於從榻上慵懶起身:“陛下方才來過。”不是在問,而是在複述。
    “皇兄喚你去見他。”沈執樽不再贅言。
    “有勞王爺告知。”站起身,杜懷瑾皺了皺眉,停下身仔仔細細地將身上的褶皺和落在身上的灰塵花瓣都掃開,這才邁開步子走去。
    “等等!”
    杜懷瑾似乎早有預料一般停下腳步。
    “這布置的方法,就隻有這麼一種?”
    “當然不是。”
    他回答的平和。
    “那你……”沈執樽的問話硬生生吞了下去。
    “這個布置才是他想要的。”
    “嗯?”
    “能保護他和他在意的人,清除他的敵人,便隻此一種布置。”
    沈執樽正體味這句話時,杜懷瑾的身影早已去遠。
    信步走到議事大殿,隻一眼杜懷瑾便看到殿外早有太監等候著。外麵手執拂塵的公公打起簾子來:“盟主,陛下可等了您許久了!”杜懷瑾稍稍躬身算是道謝,隨意走入。
    沈輕負的眼光還停在折子上,淡淡問了:“這一覺可睡飽了?”
    杜懷瑾也不介意:“陛下掛懷了,花園布置可還滿意?”
    他不提還好,一提起沈輕負就控製不住地將手上的茶杯朝他扔過來。
    輕輕接住茶杯,杜懷瑾的眼中有一絲異色。
    “若陛下不喜歡,草民再布置就是了。”
    沈輕負總算轉過身:“說得輕巧啊……可你知道麼,已經晚了……而且,朕不得不說,朕很喜歡!”
    杜懷瑾對沈輕負的神色變化沒有太多探究的心思,隻是微微作禮:“既如此,草民已經做完了這些事,可否出宮了?”
    “朕想知道,”他的眸子忽然起了一道電光,“你為何獨獨選擇這樣布置?”
    杜懷瑾眯了眯眼:“能夠不妨礙陛下和陛下在意的人,卻為難到陛下不喜歡的人,這就夠了。”
    “好……好啊……”說了這三個字,沈輕負的指尖輕輕搭在了書案上敲了敲,“那你便回去吧,先皇的事情,還得你大力相助。”
    “不敢,草民隻是盡力罷了。”
    “朕真是期待你能給朕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不會讓陛下失望就是。”
    一絲玩味在沈輕負眼底閃動著:“既然你這麼有信心,朕再阻攔你可就是不懂人情了。日裏若閑著,還進宮來陪著朕吧,少不得你。”
    杜懷瑾歎了口氣:“查了這件事,草民就要回山去了,斷沒有在京都流連之理。”
    劍眉一挑,沈輕負一字一頓:“這是聖旨。”
    “雲霧莊少不得草民。”他避開了沈輕負的目光。
    “你手下的人難不成沒有一個得力的?要不要朕指派人替你打理?”
    “草民不敢勞陛下大駕。”
    杜懷瑾做了一禮,還是退去了。
    “別在那兒貓著了,你這麼鬼鬼祟祟的還有沒有一點點王爺該有的氣質了?還是你以為,這樣他便發現不得?”揚聲,沈輕負對著大殿的角落喝道。
    從大殿的柱子後走出來,沈輕負打開折扇搖了搖:“嘖嘖,皇兄你也不給人留點麵子,好歹我們是兄弟呢。”
    “帝王家有兄弟情誼這東西麼?”
    他這一句話原不過是順口,說了之後兩人都怔住了。頓了片刻後,沈輕負終於還是開了口:“執樽,你也知道……皇兄我絕不是那個意思。”
    沈執樽渾不在意地收了折扇,扇柄敲敲手背:“執樽與皇兄一母同胞,自然信兄長。”
    即使是皇帝,沈輕負仍然能夠感受到重重的危機,這也讓他格外地偏重了沈執樽。方才一句,不過戲言,可沈輕負有必要打消沈執樽的疑慮。
    想到此處,他便接了下去:“若我一日裏有了什麼,這身後……你就可坐擁這江山,畢竟是一樣的血一樣的骨。”
    “皇兄!”沈執樽知道,沈輕負這性子的,說出的話絕對不是在試探,他忍不住便跪了下去。
    揮了揮手叫起,沈輕負的眼裏充滿了墨色:“東西,權力,都要在自己手裏握著才好,免得被人暗算。”
    沈執樽的臉上恢複了一貫的輕佻:“臣弟還是覺得紅粉胭脂的香味更有吸引力,臣弟告退。”
    “執樽,朕還沒有你來的自在……”
    身後的沈輕負站在大殿之中,四周空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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