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薑易之回來的時候，媽媽已經下了班在廚房燒菜。他一進家門便摘下圍脖，進了臥室。直到薑母提醒他吃飯，薑易之才從房間裏出來。
    “睡得好嗎？”薑母夾了一些菜放進薑易之碗裏。
    “嗯，還好。”想起昨晚的事，薑易之心裏不免有些心虛。沒經曆過那些，對他這個男孩子來說，那種事也會讓自己不好意思罷。
    在薑易之吃飯的時候，薑母瞟見兒子頸上有一塊紅紅的痕跡。直覺告訴她，她還是猜中了。
    上個月的時候，黃茵樺便開始懷疑舊友的兒子與自己的孩子走的未免有些過於親近。對方每天都會載著薑易之來回，幾乎從不缺席。身為女人，細心的黃茵樺便發現出了一些倪端。
    這樣的想法，也將黃茵樺自己嚇了一跳。已經不能用早戀來審視現狀，更為嚴重的，是自己的兒子在和同為男人的對象交往！
    盡管她再難過、不安，可她並沒有責問兒子，也沒有找明恩宏問話。生活上，就如一切都沒有發生，黃茵樺努力平複心情，工作，照顧兒子。
    當她終於看見兒子頸上的屬於別的男人的印記，以為是歇斯底裏的將兒子痛斥一頓，但現在，黃茵樺的心，卻像是落下了心裏的一塊巨石。
    她歎了口氣。
    “還是自個兒媽做的菜好吃。”說著，薑易之給母親夾了一塊肉，後者不言，笑了笑。
    飯後，薑易之幫著母親洗碗刷鍋。黃茵樺時不時的看著兒子，讓兒子有些疑惑。他問母親怎麼了，母親搖搖頭，隻說了一句“兒子長大了”。
    薑易之頓了頓，心中湧起一絲不安的情緒。
    “恩宏的媽還沒回來吧？怎麼不叫他來吃飯？”
    “噢……他，他找同學有事，應該在同學家吃吧……”惶惶不安的緊張感，讓薑易之洗碗的動作有些僵硬。
    黃茵樺將洗好的碗放進碗櫃，“以後沒事讓他多上咱們家吃飯，媽不介意多一雙筷子，家裏熱鬧點也好。”
    說罷，媽媽已經摘下圍裙離開了廚房，薑易之停下刷鍋的活兒，轉頭看了看媽媽。他覺得，媽媽也許知道了一些事，隻是沒有捅破這層紙窗子。
    黃茵樺遇見章馨的時候，是前者準備去倒垃圾碰見的。她邀舊友去路口的餐廳喝杯茶，聊聊天，溫和的章馨沒有拒絕好友的提議，剛回來，便和黃茵樺出去喝東西。
    “聽恩宏說，你昨天回老家了？”
    “啊，嗬嗬，是啊，家裏的老人身體出了問題，我去看看。”
    “怎麼恩宏沒去呢？”
    “是我婆婆那邊，老人重女輕男，對恩宏……不怎麼關心。”章馨尷尬地笑笑，喝了口茶。
    “馨兒……我……”原本就打算單獨和章馨說兒子們的事，現在人在眼前，話在嘴邊，黃茵樺卻不知該怎麼開口。
    她了解章馨的，即便她做的事情會違背家人的意願，但她骨子裏還隻是個傳統的小女人。就如當年，她不顧父母的反對，執意與她的鋼琴老師結婚，可婚後的章馨，一直扮演著賢妻良母的角色，照顧著整個家庭。
    “怎麼了？支支吾吾的？”章馨笑了笑。見對麵的好友一直吞吞吐吐，眉頭緊皺，章馨收起笑臉，疑惑的看著黃茵樺。
    “我……我不知道該怎樣開口，畢竟這種事……我也是……”
    黃茵樺雙手緊握著茶杯，“我說了之後……你不要太激動……”她抿了抿嘴，抬眼看著章馨，“如果我們倆其中一個是女兒，現在……也許就不會那麼愁了。”
    章馨怔了怔，隨後心不在焉的笑笑，“可惜啊……咱倆都是兒子……”
    “正因為都是兒子，才是麻煩事。”
    “兒子……兒子挺好的……其實生男生女都一……”
    “他們談戀愛了。”
    話還沒說完，聽到黃茵樺的的那句“他們談戀愛了”，章馨徹底的楞在那兒。回過神，章馨喝了口茶。
    對方過於冷靜的反應，讓黃茵樺有些擔心，“馨兒？”
    “我察覺到了。”章馨淡淡的開口，“從恩宏開始上晚自習的時候，我就發現了。”
    “恩宏雖然交友廣泛，但他習慣獨來獨往，你可以看見他和不同的人一起踢球、玩樂，但卻看不見他長時間的保持和同一個人上學、回家。”
    “平時早上、下午，都和易之一起，我也沒多慮，以為兩人玩的要好，後來……易之開始上晚自習，前幾天，他都是按時回去，自從知道易之晚上在書店兼職，不到十點左右，是不會看見他回家的……我是他的母親，不會不了解自己的兒子……”
    說著，章馨的眼裏漸漸閃著淚水，“該想到的，我一個沒落，隻是不知道，他們這麼快就……”
    章馨沒再說下去，隻是憂鬱的歎了口氣。黃茵樺不知道如何安慰舊友，隻是拍了拍章馨的手。
    章馨抹掉眼角的眼淚水，“你是怎麼發現這件事的？”
    “……昨晚是易之，陪著恩宏……”
    明恩宏回來的時候，章馨正坐在沙發上，沒開電視。聽到開門聲，章馨隻是靜靜地問了句“回來了？”
    氣氛很微妙，明恩宏覺得母親有些不對勁，“媽，怎麼幹坐著……不看電視？”
    “媽有件事情，想了很久，都沒想明白。”
    明恩宏心覺莫名其妙，笑了笑，“……什麼事？這麼傷腦筋？”
    章馨轉過頭，看著站在身邊的兒子，“我的兒子，為什麼會喜歡男的。”
    一句下來，對明恩宏猶如晴天霹靂。母親突如其來的發問，讓明恩宏不知如何作答。
    “為什麼我的兒子……是個同性戀？為什麼你交往的對象和你一樣是個男人！”母親的情緒越大激動，她的眼睛已經裝不下快要溢出的淚水。
    “媽！”
    明恩宏看了看別處，抿抿嘴，“沒錯，我是喜歡薑易之，但我不是同性戀，隻是喜歡的人正巧和我一樣是男的，我能有什麼辦法？”
    “你這樣是不孝！對不起家裏的祖祖輩輩！你簡直是胡來！”
    “我不懂為什麼喜歡誰也有錯，難道連愛一個人都不能被允許嗎？”
    章馨激動地站起來，她的臉上已經滿是淚水，“你喜歡同性就是錯！你知道這種事傳出去，別人會說什麼嗎？他們罵你變態！做這種違背常理的事，到處有人排擠你，鄙視你，沒人會接受你！你明白嗎？”
    “接不接受是別人的事，我沒理由活在別人的看法裏。”說罷，明恩宏便開門準備出去。
    “你走了就別再回來！”
    即便母親再說什麼，回應她的，隻有那聲冷冰冰的關門聲。
    溫和的女人第一次對兒子發如此大的脾氣，她掩麵而泣，無助的坐在沙發上。那個聽話、孝順、優秀的兒子哪去了？她氣憤，她難過。氣憤兒子是個喜歡男人的畸戀者，難過兒子因這種事而和自己頂嘴。沒有丈夫的安慰，陪伴女人的，隻有這間空蕩蕩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