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還未斷
    這天入夜，太子拿著鍬在那片竹林親手為我做了衣冠塚。平日裏摸刀射箭的雙手，這時正在為我拿著鐵鍬為我挖一個安息的地方。又或許是為他的心，找一個安息的地方呢？在他拿著劍指著太子妃的時候，我知道了他造反的想法。我一遍遍說著隻有自己能聽到的勸諫之言，這樣也不想放棄……快要到我的頭七了，我應該去輪回了吧，我不想親眼見證他的下場，我怕我不存在的心會受不了。
    這些天的日子，與生前的日子相重合，使我一遍又一遍的忘記我已經死去的事實。是我在一次次的欺騙我自己，醒悟過來的我，被從來沒有過的無力感吞噬。空蕩蕩的感覺從左胸腔蔓延開來，似是一條條蟒蛇纏繞著我，勒緊我。明明死了，明明死了，為什麼還會有這種窒息的痛苦啊！
    我走在宮殿裏的長廊上，那些宮女侍從一個個從我身體裏穿過，好似我沒有存在。像是一遍遍的提醒著，我已經死了的事實。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出現在我眼前，黑發垂過了腰，臉色白的不像是活人，這就是黑白無常吧。白無常並沒有人們口中所說的長舌，兩人也不是一臉蒼老的樣子，反而十分年輕。“你就是稱心？”黑無常發話了，聲音低沉，音節裏似乎全都是雪沫，落在我的骨節裏。“今日就是你輪回的日子了，但是出了一些問題……”我低下頭，放棄了。這副樣子，連點下的眼淚的無法幫他拭去更別說與他共同承擔了——不，這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殿下。白無常甩了一下袖子，說道：“你與你此生的愛人之間的紅線怎樣都不斷，所以你們要一起輪回。你需要等到那一頭的人死去……雖然你的靈體不會在人間保留超過兩個月。”這樣啊……那麼我還會以這樣無力的樣子陪伴殿下至少一個多月啊……這種無力感還會陪伴我至少一個多月啊……
    兩人離去後，我像是脫離一樣坐到在地上。
    之後的日子，我依舊是陪伴在太子身旁。陪他上朝，陪他讀書，陪他去山中遊蕩，在他做噩夢時以我最大的能力讓他擺脫噩夢。轉眼半個月過去了，膝蓋以下的部分已經消散了，沒有一點痛處。讓我害怕的不是我會散去，而是太子即將行動的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