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番外九 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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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及滿月,小七已漸顯乃父風範,長得人模狗樣。可也越來越顯出他頑劣淘氣的天性。
為方便照料,自雪晴出院,周若嵐就搬了過來,王靜雅也時常開車趕來幫忙。
他個性執拗,隻要自覺哪不稱心,就立刻嚎啕大哭,直到哭累睡著才算罷休。人雖隻有一丁點,鬼主意卻多,眼看大人氣得跺腳,他卻目光狡黠,似乎心中無比得意。
周若嵐搖頭說:“雖然長得的確像他爸,性子卻不像,子弈小時候沒有他這麼活潑頑皮。”
王靜雅也歎息:“更不像他媽,記得雪晴小時候每天都笑個不停,這孩子簡直就是頭‘強牛’。”
周若嵐每天被他折磨得疲憊不堪,苦笑道:“真遺憾,若是個孫女該多好!”
白天人多還好說,可怕的是,連夜晚也變成煎熬。
不知從那天起,每至淩晨三點,他就自動醒來,開始哭鬧。
剛出生時,他的嗓子還有些啞,如今卻已變得中氣十足,哭聲驚天動地。
雪晴奶水還不錯,他一哭立刻就喂。可待他吃飽,精力更是旺盛,一雙大眼也變得神采奕奕。不肯再睡,一挨小床就放聲大哭,連抱著不動都不行。無奈,子弈隻好關了燈,抱著他在漆黑的臥室裏來回走動,一邊撫摸,一邊哼唱著搖籃曲。
足足耗上一個多小時,他才戀戀不舍合上眼,再次睡熟。
這時,天已蒙蒙亮,經此番折騰,子弈已了無睡意。
如此數日,全家人都睡眠不足,除了他,個個都長出了黑眼圈。
“臭小子,我哪天定要揍你一頓。”淩晨四點半,子弈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回小床,咬牙切齒道。
“他那麼像你,是不是你小時也這樣淘氣?”雪晴輕笑。
“像我?”他恨恨地爬上床,從背後摟過她,困倦地閉上眼睛。“我小時特別聽話。他這樣調皮,像你還差不多!”
“你不是早就說要收拾他,如今機會來了。”雪晴想起懷孕初他說過的話,提醒道。
他把臉埋進她發間,似在夢囈,“明天……明天若這小子再鬧,我肯定狠狠地揍他。”
第二天,淩晨三點半,他們又一次自甜夢裏驚醒。
子弈打開燈,睡眼朦朧地爬起來,看見他躺在小床上,兩手揮舞,兩腳亂蹬,張大嘴哭著,淚水糊了一臉。
雪晴轉過頭,微微撐起身,好笑地看著那邊的一舉一動。
子弈先拿小毛巾給他擦淚,又手忙腳亂地給他換尿不濕。
小七哭聲一直未停,還透過迷蒙的淚眼打量他。最後,子弈還是氣哼哼地將他抱起來。
大約看見爸爸今天的麵孔格外陰沉,在他懷中抽噎幾下後,小家夥竟嚇得一時噤聲。子弈抬起右手,停在空中,眼看就要落下來。待瞅見他可憐巴巴的大眼睛和臉腮上掛著的那幾滴清淚,終覺不忍,表情漸漸柔和起來,頹然垂下手,順便托住了他的小屁股。
他剛受到驚嚇,此刻警報解除,哭得更加肆無忌憚。
雪晴聽了煩燥不已,氣得把床拍了兩下,嚷道:“真沒用,交給我。”
子弈把他放到大床上。雪晴看都懶得看,翻過他的小身子,抬手就在他屁股上輕拍幾巴掌。
小七頓時傷心欲絕,哭得撕心裂肺。晾了他一會,雪晴才俯下身,溫聲撫慰,又給他喂奶。他變得無比歡欣,很快就睡熟了。
“你這套比我管用多了。”子弈把他放回小床蓋好,心服口服地說。
“兒子你都舍不得打,若是女兒,肯定會被你寵上天?”雪晴白他一眼。
“都是你慣出的壞毛病,‘子不教,父之過。’”
“若是女兒,哪會如此淘氣?還不知道有多乖!”子弈無限向往。
“再睡一會。”她關上燈。
已淩晨四點。
周若嵐說,讓他白天少睡些,晚上自然睡得香。此後,一日三次推他去江邊玩耍。
調整數日後,他終於不再半夜吵鬧,大家總算能睡個囫圇覺。
十月中旬,雪晴休完產假。
此時是H大這學期的第七周,學院給她排好的課程也是從這一周開始。
大約是近幾個月湯水喝多了,她的身形比從前略豐腴。皮膚卻變得更加柔滑潤白,一眼望去,宛若凝脂,更具女人風韻。
如今,周若嵐也住這裏,再不似從前二人世界,兩人的言行舉止已拘謹了許多。
晚上臥室裏還有小七,雖是嬰兒,依然令他們感覺束手束腳。
一日晚飯後,周若嵐照例用手推車帶小七到江邊看熱鬧。
子弈眼見他們走出樓棟,忙拉她至臥室窗前的小雙人沙發上坐下,並關好房門。
雪晴無比疑惑,問道:“做什麼?”
他沉默不語,隻把腦袋湊近她,鼻子在她身上嗅個不停,口裏喃喃低語道:“嗯……好香。”
“怎會?”她反問。自懷孕,她基本沒用化妝品,更別說香水。
此時,天色還未全黑,他輕浮的舉止令她頗覺羞赧。
“嗯……香。”他微微合上眼,將麵孔埋在她潔白的頸間,無比沉醉。
“什麼香?”她輕笑,手指撫摸著他粗硬的頭發,問得漫不經心。
“……奶香。”他悶笑一聲,一把將她攬入懷,俯身貼近她耳廓,低語道:“你可能不知道,我現在每天都嫉妒一個人!”
“……誰?”她聲音嬌嗔。
“……小七。”他咬著牙,恨恨出聲。
“小七?為什麼?”她疑惑地抬眼。
“……你竟猜不出?”他目中燃火,一字字地問。那聲音微顫,帶著難言的蠱惑。
她垂下了視線,臉上漸漸紅霞一片。
他一把抱起她,站起來。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雪晴開始上班的那個周末,晚上十一點多時,告訴他一驚人消息。
毫無預兆地,她輕聲說:“顧玉恒要結婚了。”
當時,兩個人已洗過澡,靠在床頭,子弈手上拿了本書隨手翻著,而她安靜地靠在他懷裏,看著手機。
突如其來的消息似驚雷般,令他茫然失措。他不小心手指一鬆,那書滑落在薄被上,紙張先是一頁頁自動翻開,稍後,又一頁頁自己合上。
他隻覺心神有些恍惚,抬頭望望小床,看見小七正一動不動,睡得無比香甜。
他又下意識地低頭看她。才發現不知何時,她已放下手機,正依偎在自己懷裏,大眼含笑,一臉平靜地望著自己。
是真的,這並不是夢。他忍不住微微一笑。
“是他通知的你?”他想到那張銀行卡。
這兩年,他從未問過。她也默契地沒再提起。似乎兩個人都忘記了。
其實,他忘不了。
記得那晚與他道別,外麵正雪花紛飛。如今又是一年。
一年間,他那張俊美儒雅又蒼白頹喪的臉時不時就浮現在自己麵前。
他見到的顧玉恒,與那個在媒體閃光燈下多金又成功的年輕男人,好像並不是同一個人。
他,是那樣寂寞疲憊,深情卻充滿憂傷。
如同月亮擁有兩麵,這或許就是這個如明星般耀眼的男人不為人知的另一麵。
他擁有很多常人永遠無法企及的東西,卻並不快樂。
“今天下午,小李專程到我實驗室,送來喜帖。”
他心中五味雜陳。手指無意識地梳理著她濃密順滑的長發,柔聲問:“帶回來沒?我看看。”
“嗯,在包裏。”她從他懷裏掙出,很快就拿回一精致的喜帖。
他輕輕接過,突覺心跳如鼓,竟有些膽怯。目光與她相視片刻,終於慢慢打開。
那喜帖比常見的要別致許多,紙張看起來高檔考究,設計得也很簡潔大氣。上麵寫著:
“送呈馮雪晴女士及家人:
新郎:顧玉恒新娘:方楚楚謹定於十月二十五日(周六)舉行結婚典禮。
地址:XX酒店湖畔花園。”雲雲。
裏麵還附有一張不大的照片。一對男女相擁而立,腳下是類似高爾夫球場的一大片綠茵茵的草地,身後樹林中隱約可見幾處典雅的歐式建築。
子弈注視著照片上那對新人,新郎果然是顧玉恒,新娘看上去年輕而嬌俏。因照片太小,又是全身照,新人的麵目顯得遙遠而模糊。
他暗暗吐出口氣,原樣將喜帖合好,放至床邊小櫃上。問道:“他是否邀請了爸媽?”
“媽媽說,小李送去了喜帖。”她頓了一瞬,又說:“我爸媽都會去觀禮。”
子弈沉吟片刻,又問:“前年他曾送給我們禮金,是多少?”
雪晴遲疑片刻,笑答道:“五萬。”
“五萬?”子弈不由大吃一驚。勉強按捺住心口的狂跳,接著又問:“那……周六我們一起去?”
“你一人去。”她聲音極輕,似乎已有決斷。
子弈心頭頓鬆。卻不由自主地想起去年歲末與他在咖啡店中對話的情形,隻覺內心酸楚不已。
他伸出兩臂,將她緊緊摟入懷裏,輕聲哽咽道:“如今,你已為我生下小七。他也將要結婚,何苦還要如此避嫌?或許,他……”
他將唇貼在她冰涼的前額上,沒再說下去。
她久久無言,仍苦笑著拒絕:“我要給小七喂奶……”
她又遞給他一張銀行卡,說:“這是他當初送來的那張卡,如今裏麵有六萬,你拿去。”
“會不會太少?”子弈伸手接過,麵色遲疑。
“你想送八萬,還是十萬?”雪晴搖頭笑,“即使一百萬又如何?”
她歎了口氣,低低地說:“顧玉恒所在意的,絕非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