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還在不停絮絮地說著，她卻隻聽到這幾句，大腦突然變得昏昏沉沉不能思考，怔怔地看著電話被掛斷，她一把拿起包，匆匆往門外走。
    “還沒吃早飯呢？”媽媽正在廚房忙碌，聽到動靜忙跑出來，“雪晴，什麼事情……這樣急？”
    “……我有急事要走，中午不回來吃飯，回頭再說……”門砰的一聲重重關上。
    剛好一輛出租車開到小區門口，她忙衝過去，還沒等前座上的乘客下來，她已拉開車門坐在後麵。
    “到H大附屬二醫院……”司機扭頭看了一眼她的神情，也沒多問，隻是把車開得飛快，居然一路綠燈把她送到醫院門口。
    按照手機上的地址來到內科病房，發現門口的鐵柵欄外已經守著許多人，有的人還拿著攝像機……有幾個保安模樣的人在維持秩序，裏麵走廊裏還有幾個熟悉的身影，阮星雲、周汗青、趙奎……正在門口低聲交談。
    “現在謝絕探望，病人需要靜養……”保安在阻止越聚越多的人群。
    “馮雪晴……”周汗青突然抬眼看見了她，連忙小跑過來。
    和保安低聲交談幾句後他們得以放行。
    他領著她往前走，在607室門口他停住腳步，“子弈就在裏麵……你放心，他沒有生命危險，隻是身體很虛弱，還有些低燒，早晨還清醒過一會，現在又昏睡過去了……”
    “因為當時正在進行比賽，所以還驚動了一些媒體，我們正啟動應急處理……你去吧，我現在就不進去了。”
    那扇門緊緊地關著，她站在門口，定了定神，然後輕輕地推開，這是一間單人病房，並不大，一眼就能看見病床上的他，左手還掛著點滴，雙目緊閉，臉色蠟黃瘦削，一個中年婦女背對著她無聲地守在床前。
    “您是……子弈的媽媽……阿姨好。”她輕聲問候。
    聽到聲音，她轉過了身，雪晴發現她的眉眼似曾相識。“喔，你是……雪晴吧，我知道，你小時候還和子弈一起學過棋……我有次還在子弈的電腦上見過你的照片……好孩子，謝謝你專門過來看他……”她微笑著輕聲向她道謝。
    “他……”雪晴忍不住轉頭去看床上沉睡的人。
    “唉，這孩子從小就心思重，什麼都是自己扛著……醫生說現在暫時還沒查出什麼器質性病變，說可能是因為最近受到很大的刺激，心力交瘁所致……需要慢慢調養一些時日才能恢複。”
    “刺激……”她心裏一緊，口裏卻問道：“難道他平時的身體不好嗎……”
    “小時候他經常生病，沒想到長大了還算健康，不過有一次也病得很厲害，喔，就在……大學畢業前夕，那次在床上足足躺了上十天才慢慢恢複過來……”
    “那時候他外婆剛剛過世，他也接著病倒，那些日子，我的一顆心都快要碎了……”說起往事，她不禁又黯然神傷，抬起頭，擔憂地向沉沉昏睡的他望了一眼。
    他——
    病倒？畢業前夕？也就是……和她分手之後？
    是……因為太難過？
    她怔怔地坐在那裏，麵色平靜，但仿佛有股突然呼嘯而至的狂風巨浪，正瘋狂地蠶食那片封存已久的冰河……
    一直以為他移情她人，畢竟袁曉菲才貌雙全！
    為什麼他……
    也會病倒？
    忍不住抬眼看向床上的人，他在夢中依舊蹙著兩道劍眉，從前，她還從沒發現他如此消瘦，躺在那裏，兩頰都有些凹陷下去，讓人不由自主地心酸。
    “雪晴，子弈還沒醒，我就交給你和汗青他們了，我回去給他準備點小米粥再送來，他最喜歡喝我熬的……”
    說完又轉頭看了他一眼，歎口氣，出去了。
    雪晴換到她空出來的椅子上坐下，這樣可以離他更近些。
    從來沒有見過他睡覺的模樣，更不用說生病躺在床上。回國雖然見到幾次，但並不敢在他臉上多做停留，現在終於可以無所顧忌地端詳他，她的目光緩緩地撫過他的額頭、蹙起的雙眉、挺直的鼻梁，然後停留在他蒼白的線條分明的薄唇上……
    記得那時她就發現他的唇偏薄，一日閑暇上網百度，得意洋洋拿結果給他看。
    ——這種男人花心、薄情寡性，多半是薄幸的。
    他當時正在桌前看書，一眼看見，臉色都變了，抬起頭望著她的眼，聲音輕輕一顫，“雪晴，你信嗎？”
    “呃，傻瓜，我肯定是不信的，否則，你一個大男人長著這樣一雙眼睛，豈不是可直接劃到妖孽一類了……”
    “……雪晴，若我是妖孽，你必定是上天派來收複我的……”他合上書，長歎一聲……
    後來每次想起這個場景，想起他那日絕然而去的背影，她都有宿命的悲哀……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命運罷！他們……被命運之手裹挾，誰能掙脫？
    低下頭，看見他的右手微微曲著露在被子外麵，她輕輕地伸手去拿，誰知觸手竟是那樣冰涼，不由自主地張開自己兩隻手去暖他。
    隻是自己的手太小了，好容易捂住了他的手心手背，卻怎麼也蓋不住他長長的手指……
    他過去……常常把大手覆在自己手上，笑著說，“雪晴，你看，你的手……不見了吧……”
    她盯著那隻手看，漸漸地發現自己的視線已經模糊……
    她想忍住，卻發現洶湧而至的淚水再不受控製……
    無奈地準備把他的手放回被子裏，不想這時她的一隻手突然被他牢牢抓住。
    “馮雪晴，你正在做什麼……你……為何還要來這裏？”
    “你……在哭？你是……擔心……我會死……是不是……”
    聲音嘶啞，她驀然抬頭，淚眼朦朧中看見他瞪大眼睛看著她。
    他醒了！
    “你醒了，子弈！”她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阿姨剛回家為你準備小米粥了……”她看著他沒有血色的臉。
    “是周汗青叫你過來的……”他的神情看上去非常惱怒。
    “子弈，你當時為什麼要……騙我？袁曉菲……你並沒有愛她，對嗎？”她緊緊盯著他的雙眸。
    他仿佛沒有聽見，隻是疲憊地閉上雙眼，似乎又開始昏睡，她的手也被他無力地鬆開。
    時間仿佛就此停駐。
    好久他才緩緩睜開眼，看見她依然在眼前，神情有些不耐，冷冷地說，“馮雪晴，這些……早就是過去了，你覺得還有追問的必要嗎？”他的一雙鳳眼寫滿嘲諷。
    然後絕然轉頭看著房門的方向，“馮雪晴，我累了，你走吧！我隻希望……這一輩子……都不要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