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這麼想見識見識？”鬼嘲諷道，“不如好好攢了兩個銀子，回鄉下娶個媳婦，生個大胖小子，也好讓你娘安心。”
    夥計想到自家臥病在床，隻為抱孫子才吊著一條命的老娘，不由紅了臉，訥訥的接不了口。
    鬼見他似乎仍不死心，笑道：“要真想見，哪用得著特意跑到江下去？看我不就好了。”
    “老板你……”夥計震驚道。
    鬼秋波一轉，似乎真的生出些傳奇裏含情脈脈的意思。
    夥計氣地一拍算盤，跳腳道：“可別欺負我讀書少，老板你雖生得好看，可也不是姑娘……”
    “我生得好看麼？”鬼支著下頜，問得天真。
    夥計愣了愣，然後狠狠點頭。大不了被扣工錢，反正他已經攢了那麼多年，娶媳婦盡夠了！
    “誰告訴你……樓子裏隻有姑娘？”
    夥計倒退三步，眼睛都快瞪出了眼眶，伸直了手指，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鬼悠悠走近了，一手勾起夥計的下巴，笑道：“你長這麼大，還沒正經去過樓子？”
    夥計伸長了脖子像一隻待宰的公雞，隻是不會喔喔喔的叫喚。
    鬼眨了眨眼。
    夥計長吐一口氣，結巴道：“這……哪能呢……老板……你先把手……把手放開。”
    鬼眼神一晃，手卻未動，語氣更溫柔了三分：“怎麼……不能呢？”
    夥計好像看到了鬼在層層帷幕後挑了眼斜坐著，一手勾著酒壺，笑盈盈地望著自己，好像是喜歡著什麼，好像是期待著什麼。他的頭有些暈暈乎乎的，比上回被錢哥灌了一大瓶烈酒還要來的迷糊，一時間什麼也想不了。
    鬼問：“我要是鬼，你怕我麼？”
    夥計的舌頭有些繞，像是醉了一樣說話費勁：“不怕，老板就算是閻王，我也不怕。”
    鬼又問道：“我要你幫我個忙，你可能會死，怕嗎？”
    夥計掙紮了一會兒，在鬼的目光漸漸冷下去的時候，才斷斷續續說道：“死了……死了也沒什麼……老板……”
    好像又見到了三年前那個鄉下小夥，沒心沒肺的，卻格外看重錢。自己給他發的工錢，從不見他拿出去買些什麼，連身上的衣服都是央了隔壁王嫂的閨女補了再補。這麼個吝嗇的角色，卻肯把幾個月攢下來的錢小心包好，通通托人帶給了他還住下鄉下的弟弟。從他同鄉人的口中打聽，才知道他的母親抱恙多年，家裏還有個小他三歲的弟弟和更小的妹妹，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全要靠他。他從不埋怨，隻拚了命的攢錢，麵上還要裝出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
    鬼看著他把一個又一個月的工錢包好的時候，有些心疼。
    鬼的指尖抵在夥計的額上，良久，歎道：“算了。”
    夥計隻覺得自己恍惚了一會兒，卻見鬼已經離得遠遠的，走出了客棧好一段路。
    夥計忙在後頭揮著手嚷道：“老板，你的身子還沒好，又去哪兒啊？”
    鬼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