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著，有的時候不如死了。
    陽光擱在窗簾外麵，厚厚的三四層，一點光也透不過來，封閉的房間，封閉的世界，或者說，是封閉的自己。
    沈子鈺蒼白著臉，聽著話筒裏麵男人遺憾話語。
    他說……
    “很遺憾，因為目標人物的死亡，我不能再繼續下去這個任務了……”
    沈子鈺握著話筒，死勁的捏著，沉默了許久，終於掛了電話。
    他死了……
    沈初七死了，世界上再也不會有那個人苦苦尋找他，亦然不會有那麼一雙眼睛看著他，由心的喚他：表哥……
    他靜靜呆了一會，伸扭開一個按鍵，悲喜不分，沉靜自若的聲音淡淡的流淌出來，衝破粘稠得無法呼吸的空氣。
    從上野開出的夜行列車
    走下來的時候
    青森站矗立在雪中
    回去北方的人群
    大家都默默無言
    隻聽到海浪波濤的聲音
    我獨自走上渡船
    看見快凍僵的海鷗
    不禁掉下淚來
    啊津輕海峽冬景色
    …………
    …………
    …………
    時間過的太快，輕輕一晃就是二十年。
    沈子鈺還記得，最初見到沈初七的時候，他還隻是七歲的模樣，懷裏抱著父親給的玉石五子棋，淡淡的垂著眉眼，存在感甚低。
    沈初七的腿垂在沙發上，細細的，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抬眼凝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麵浮現一抹欣喜。
    那時，父親和爸爸很少帶他出門，他也不常同別人交流，隻記得笑，隻是那笑還是帶著生分的。
    比不得沈初七，由心的真。
    隻見著他這麼一笑，沈子鈺的心頓時就軟了，走了過去，輕聲笑道，“初七，玩遊戲嗎？”
    沈初七點了點頭，遲疑了一會伸手握住沈子鈺，小小聲的說，“我…我喜歡你，真的，我想見表哥你很久了”
    沈子鈺凝視眼前的男孩，那雙眼睛如同人偶的眸子，黑白分明得過分，卻晃著一抹青色。
    聽說——這樣的人，命中帶水。
    也不知道怎麼的，沈子鈺悠然就想起了不久前江湖道士說的話，那人掃了他一眼，掐指一算。
    他說，這孩子生了一副人傑地靈，卻命格有損，失土少水，不是個好兆頭啊……
    他和他都不是個好命相。
    二十年後回顧這一句話，沈子鈺不由笑了起來，也不全是騙子，這兩個人還真的都不是好命相。
    看他們相處的融洽，父親他們便放心的上樓了，他比沈初七大一些，便自覺地照顧著他，陪著他把黑白分明的棋子，擺成一個又一個的形狀。
    他平日裏麵不喜歡這種浪費時間的活動，但是現在卻興致盎然的看著他玩，那些黑白色的東西，明明依舊是平淡無奇的模樣，卻拉扯著他的目光，停留在上麵。
    或許是因為，每一個形狀，都能引起沈初七的笑吧。
    也是那一天，他第一次見到方將闌，和現如今的冷峻不同。
    二十年前的方將闌，隻是個長得精致的男孩，陽光打在他的頭發上，是暖黃的，也是會暖笑的男孩。也是因為如此，至今沈子鈺也想不明白，是什麼讓這兩個人走到今天這種非生既死得程度。
    他一年前見過方將闌，仇恨，曾經的那個孩子眼睛裏麵全是恨。
    不過沈初七終究還是比他有勇氣得多，就如同他總是第一個笑的。
    死，還是躲，沈初七毅然選擇了第一個，縱身一躍便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他還記得，那時候，沈初七瞬間就放下手中的黑色棋子，眼睛笑成了好看的月牙。
    方將闌穿過了拱門，深褐色的木頭擦過他的衣袖，他也管不著，隻是小心翼翼的捧著什麼，護在懷裏被燙得直換手也不要傭人幫忙，他嘴角含著一抹笑意，眼神直勾勾的看著沈初七，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的沈子鈺。
    直到……沈初七牽起沈子鈺的手，迎上方將闌，“將來哥哥，這個，是沈子鈺表哥。”
    那時候盡管沈子鈺還在驚歎於方將闌屬於孩童的精致，卻還是敏感的捕捉到了方將闌的皺眉。
    他心中一個疙，這個孩子……不喜歡他。
    方將闌向前的腳步遲疑了一下，“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