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長恨水長東 天作之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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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大懿淵帝二十年八月,秋分時節,正是農作物豐收之期,宜婚嫁和儀。常言道:江湖兒女不拘小節。”然而談及婚嫁,禮數卻絕不可少。
鳳凰於飛,翽翽其羽,亦集爰止。藹藹王多吉士,維君子使,媚於天子。
鳳凰於飛,翽翽其羽,亦傅於天。藹藹王多吉人,維君子命,媚於庶人。
這場江湖中百年來最為盛大的婚事,象征的不單單是英雄美人的嫁娶,更是武林兩大世家的結合——江湖第一的美人與江湖第一的公子,誠可謂天作之合。
大懿男女的婚姻,需經三書六禮方成——
三書者,聘書,禮書,迎書,為婚約之信書也。
六禮者,納采為媒,問名為和,納吉為定,納征為行,請期為擇,親迎為娶。
因是雙方父母長輩早定,指腹為婚,婚期早定,且贏州與雲州相去甚遠,故此三書六禮又與民間所成有所不同。
婚期便定八月十五,中秋佳節,花好月圓。
距離婚期尚有十五日,南宮傾依舊一派淡然,每日隻在素蘭園中照看蘭花,或於閨閣中靜靜撫琴,或處理一些府中爭端,日子似乎並無半點不同;
距離婚期尚有十三日,明風公子依舊醉心於書畫,偶爾尋得一曲古音奏來便是一天,偶爾描一幅山水畫卷,便是整整兩日,全然不似婚期在即的模樣;
然而,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當中。
——江湖自是是暗潮洶湧,真正的較量還該在這場婚禮之後。
八月初五,雲州晴空萬裏,秋色明媚
錦月樓中,明風公子的四位貼身侍女正細細盤看著江湖各門各派送上的各種名貴賀禮。正如蘭幽所言,以明家如今在江湖中的地位,武林各派自然要選得最名貴的奉上。
“蘭幽,你覺得公子近日心情如何?”竹韻站立於一麵翡翠屏風之後,淡淡向著身旁專心記錄的同伴問道。
“公子……不是一如往常地品琴作畫麼?”蘭幽一派淡然的口吻。
“公子心情如何,我們是無法探知的。”一旁取茶的梅妍冷不丁地開口,神色裏多了幾分幽幽的哀傷。猛然間腦海裏浮現出當日在公子書房中所見的畫卷,一時間心下竟有幾分莫名複雜的酸楚。
四人之中,唯有梅妍是自小服侍公子的,這般複雜的情緒可想而知。
菊槡輕輕歎息,神色卻冷靜自持:“如公子這樣的人,嫁與他的人是很累的。想來南宮姑娘承擔得起這份疲累,因為他們二人是這江湖上最為般配的一對神仙眷侶。”
菊槡平日不多言,但每每說出的話總讓人無法反駁。是了,家世、武功、容貌皆是無可挑剔的兩個人,相伴相守似乎本就在情理之中……
此話說完,無論是蘭幽竹韻或是梅妍,皆隻剩下沉默。
彼時贏州,南宮家
雖非蘭花盛放的時節,素蘭園中的蘭花卻依舊花開清香,縈繞著整個園林,恰如琴聲悠遠——南宮傾的琴,恰如她完美的容顏,弦弦清靈如初綻的曇花般驚豔,清雅脫俗不帶塵氣。
然而,當一曲輕音過後,曲調忽而一轉,帶著幾分沉重的落弦,竟似一壺醇厚的美酒濃烈而奪人意誌;又似一縷沉香,似是絲絲扣入人心底,扯動著那一絲最為細膩的感情。
許多許多年前,她便知道,他是她未來的丈夫。然而幼時相見時的驚豔卻無法否認——他在那一麵屏風之後,時而撫弦奏一曲《古玉》,時而舞劍如龍……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秀瑩,會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總以為兒時念過的詩,思慕的君子模樣,總不該再這充斥著血雨腥風的江湖中得見。然而,這天下除了他,誰又能襯得上她為其奏一曲《淇奧》?
是了,兩人自兒時相遇,便知彼此是彼此未來漫長時光中相伴一生的人,為何如今……
蘭淩閣內,南宮謙入門的時候,侍女正將一頂金雕而成的鳳冠戴在南宮傾頭上。
對於匆匆闖入的不速之客,南宮傾並無多少訝異,忽略了南宮謙呆愣的目光,揮了揮手,便讓周圍的侍女紛紛退下。
“事情都辦妥了?”南宮傾不動聲色地將鳳冠取下,神色淡淡。
南宮謙回過神來,“二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謙。”南宮傾的神色依舊是淡然的,連說話的口吻依舊沒變,然而,隻是這輕輕的一個字,卻讓南宮謙住口,半個字都無法再說。
在這南宮家,他最畏懼的,便是這個姐姐……
“上官姐姐已經被救出來了,你也該明白,這江湖從沒有永遠的敵人,更沒有永遠的朋友。宇文家暗中相助上官城執掌上官家,而宇文華笙卻還是來了贏州,原因為何;獨孤銘在帝都遇上殺手偷襲,這是哪一家做出的手筆……這些問題,你都想明白了?”
南宮傾回過身來,一字一句,清晰入耳,帶著幾分少有的肅然端嚴。
“我並沒有二姐的聰明才智。”南宮謙忽而暗暗苦笑了一聲,“我隻知伊風是我認定的好兄弟,而獨孤軒與上官曦,她們二人隻是出身世家卻不該與江湖仇怨扯上幹係……宇文家也好,南宮家也好,為何總要將她們當成犧牲品?”
這似乎是他長那麼大以來,第一次以這樣口氣與她說話。他大約並不知道,南宮傾的心中是欣慰的,正如獨孤銘看著獨孤軒漸漸長大,漸漸適應了江湖……
“你認為那些殺手是我派的?”許久,南宮傾緩緩發問。
是了……即使南宮家有心,但那些殺手就一定是南宮傾所派麼?
正在南宮謙發愣之際,南宮傾卻似乎已經不願再與他糾纏這個問題,“信也罷,不信也罷。謙,我很快便要出嫁了,家中的事情,需要你幫兄長一同照應。我希望你能記得,這江湖中人人稱你‘南宮三少’,南宮家於你,便是所有榮耀與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