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血雨幾時休 神兵閣主(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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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假如她沒有停手,那麼此戰的結果會是如何?
結果隻有一個:一死一傷。
那一刻,獨孤銘出聲叫住陳夕葉,為的不是留那魔教護法的性命,而是為了救那個與他勢均力敵,甚至武功更高他一籌的女子。
那一刻的反應,竟是連他自己都不明白。
——相信,我們必然會再見的。
額間的寶石閃耀著灼目的光華,隻是眨眼的瞬間,那抹空濛淡然的微笑,那仿佛不染俗塵的白影,已然消失無蹤……
“陳姑娘,可有受傷?”
陳夕葉淡淡看了明風一眼,沒有說話,再看昏迷不醒的伊風,眉頭微微一皺。
這般變故,恐怕打亂的不止是她的計劃。
“伊少俠的傷勢怎麼樣?”獨孤銘上前一步,關切道。
明風輕歎一聲,“隻怕是要找盡快找一位神醫。”
的確,不單單是為了伊風,如今隻留下一枚解藥,若是不盡快尋一位神醫,以此配置出解藥,恐怕這帝都神兵閣的危機是無法解決的。
“這七星蠱的毒,若是不以催發還好,一旦催發,第一次是腹部劇痛,第二次便是噬心之痛,第三次,蠱毒入腦,無藥可救。若是魔教之人有心為之,當真防不勝防。”
南宮曜起身,向著在場的諸多武林前輩,沉聲開口道:“那麼,便由晚輩攜藥出發,前去夢曦城尋神醫弟子前來,當下出發,明日正午之前必然返回。”
南宮家的家主,這話語更似是以性命為保證,自然為人所信服,不會攜了解藥逃去。
可是,這問題仍在——這滿場高手,一旦被催發了蠱毒,皆是無還擊之力。
“此地離夢曦城至少需要一日一夜的路程,若是魔教之人卷土重來,隻怕……”宇文朝南深深憂慮地看著在場諸人,能清醒站立的,不過二三十人。
“在下倒是有更好的辦法。”
淡漠而不失親和的聲音響起,眾人紛紛舉目望去,卻見那笑若晨輝,臨風而立的公子,隻是看著他那從容不迫的風姿,仿佛當下所有問題都可迎刃而解。
“明風公子,請說。”獨孤縝沉聲開口,身旁的兩位前輩亦紛紛頷首。
“此地離夢曦城,少說需要一日一夜的路程,且我們要隨時防備魔教趁勢而襲。眼下正是大敵當前,既然神兵閣新的主人已經由比武誕生,那麼明風鬥膽,為今日這困境而請示新閣主——”這聲音不緊不慢,清和溫雅,令人聽來便有點頭的衝動。
眾人隨即將目光投向獨孤銘——的確,先前的比武,獨孤銘勝了,而在魔教護法瀾雨麵前,獨孤銘大義將劍贈於伊風,奪得解藥,其後又與陳夕葉配合,製服了那魔教護法。這樣人品武功皆具一流的武林世家之主,自然當得這神兵閣主。
然而,若然此刻成了武林之主,接下來的事情,無論是福是禍,都要由他一力承擔了。
這神兵閣主之位,既是榮耀,又是負擔!
陳夕葉冷笑挑眉,看一眼明風,沉默不言;南宮曜冷毅的目光投向獨孤銘;宇文華笙折扇在手,目光在明風與獨孤銘之間流轉,隨即深深一笑……
眾人的目光紛紛看向了獨孤銘——未來武林之主。
“明兄,在下人品武功皆配不得神兵閣主的位置,但今日乃是特殊,明兄有何辦法,在下定會配合。”獨孤銘沉聲開口。
明風目光依舊溫雅,似乎獨孤銘的回答本就在他意料之中,又似乎……“既然,獨孤兄已經說了,那麼請恕明風鬥膽,請以神兵閣主之名,開帝都之門,讓各武林世家、江湖門派駐紮在帝都之外的手下弟子,進入帝都,上北山神兵閣守護。”
這……這豈不是違反了神兵閣定下的鐵則?
——非武林世家之主或江湖名門正派的掌門弟子,皆不得上神兵閣半步。
可是,明風公子說得對,如今是特殊時候……
若是連性命都不保,死守著帝都的規矩又有何用處?
明風和煦的目光掃過眾人,如春風拂過,令人暢然,諸人的反應從訝異而轉為同意,皆在他意料之中。最後,明風微微俯身頷首,“不知雲前輩意下如何?”
雲榭看著麵前臨風而立,含笑從容的年輕人,終是點頭,不自覺間,一聲輕輕歎息,仿佛連他自己也不曾察覺。
但願……
多年後,有許多人回想起這一日,武林至尊之地——神兵閣,發生了許多事情,如武林之主的誕生,如魔教護法的暗算,如九死一生的武林大會……
也有許多少年英雄出現,已然有屹立武林之巔的氣勢,如武功絕世,胸襟寬廣的新一任神兵閣主;如臨風而立,從容淡定,舍棄了問鼎武林的機會,卻總在關鍵時刻提出辦法,令眾人傾歎而拯救武林於水火的明風公子;如容色傾城,武功卓絕,擊敗魔教護法,挽回中原武林尊嚴的陳家少主……
夜幕降臨之下,神兵閣已然戒備森嚴,如以暗器聞名的倚梅派分別派手於神兵閣各關鍵位置,監守是否有異動;以輕功聞名江湖的九天閣弟子,則派守神兵閣各處製高點,防備魔教偷襲;以掌法聞名江湖的青雲派……
而至於神兵閣最隱秘的主樓,那收藏天下神兵利器的玄青色樓閣,雖然本就是機關重重,但依舊是派遣了六大世家的手下在外嚴加把手,不得讓任何人接近。
能在這麼短時間內令各世家各門派的手下弟子們聽服,並讓各派各展所長,守住神兵閣,守住各個身中蠱毒的掌門家主,眾人對於明風公子的敬佩又深了一層。
夜已深,神兵閣內外一片寂靜。
陳夕葉踱步走出閣外,隻見一輪明月如霜,漫漫銀輝散在身上,竟是格外美好。
若然此處不曾建造了神兵閣,或許真是個不錯的地方。
隻這樣想著,漫無目的地行走,感受著沁涼的夜風,仿佛是將所有煩惱化盡……雖然隻是一刻,心頭的冰冷或許也會為那一瞬的溫暖而融化……
“陳姑娘好雅興。”
溫雅平和的聲音悠悠響起,頭一轉,卻見那高處的閣樓頂上,那墨發白衣的人,月光之下,當真不似凡塵之人……
四目相對的刹那,隻聞得心弦一顫,下意識閃避開來。然而,下一刻,兩人又不禁為這樣的閃避所透露出的心虛而後悔。
回過神來,隻覺得那一刻映入眸中的慌亂不過幻覺。
“陳姑娘可願與在下一同看看這高處的景致?”明風一派從容優雅的相邀。
若是以往,她自然是想也不想地拒絕,冷麵離去,然而這月色之下,那高處的景致卻似當真有一股魔力——陳夕葉沉吟片刻,腳下一點,飛躍而起,刹時衣袂飛揚,長發飄舞,更勝月下仙子,容顏傾世絕塵。
明風看著自半空悠然飛躍而來的人,目光有著刹那間的迷惑,回想起白日裏,那冰刃劃破她發帶,那墨發及地,隨風飄拂,半掩容顏,多了幾分柔婉,少了幾分往日的淩厲……
若然她……想到這裏,明風即刻收回了深思,卻見那女子已泰然坐下,神色寂冷,一如往昔的孤傲。
“嗬……”明風忍不住輕笑一聲。
陳夕葉側目,“笑什麼?”
明風隻是含笑,“在下隻覺得榮幸。”
“天下人人敬仰的明風公子,果然喜歡說這樣的話。”偏偏世人明知道這是客套話,卻要聽得那樣真誠,以為眼前之人當真是位仁義無雙的絕世公子。
“姑娘錯了。”明風真誠地提醒,“從今以後,江湖中人人敬仰的,自然是新神兵閣主。”
陳夕葉斜睨他一眼:“你當真以為,你的算計,獨孤銘並不知曉?”
他自是從一開始就不打算上來爭奪這神兵閣主的位置,或許是為了讓這遊戲更加有趣,又或許是他的計劃本需要這麼一步,無論如何,這一開始的算計,都在他掌控之中。
“若是陳姑娘得了那閣主之位,恐怕鮮少有人能算計。可惜……”
“可惜獨孤銘的確是位君子,他不會容許我奪到那個位置;也可惜了他是位君子,所以必然要受許多人的算計。”陳夕葉雲淡風輕地開口,將明風公子永遠不會說出口的話,那樣直接地說了出來。
風過無痕,仿佛是過了許久,明風微笑開口:“陳姑娘,當真是我的知己。”
這是他第二次說這樣的話了,她卻還記得,她曾對他說過,他並不需要知己。
“武林之主的位置,當真這樣吸引人麼?”陳夕葉喃喃開口,似乎是在問自己,又似是在問這神兵閣中比武的所有人……
明風聞言,又是深深的一笑——然而,這一笑不似往日裏的溫和明雅,莫名的空寂枯冷。那樣的笑容,不該是明風公子,卻又分明是他。那漆黑如夜的眸子,散去了春風般的明和,從來都是空冷的……
或許等得到了,也就無趣了。
許久,明風沉聲開口:“姑娘還記得在下第一次與你說起的故事麼?”
“那故事的結局,你我不是都看見了麼?”陳夕葉輕輕歎息,把玩著腰際的銀鈴,那聲音卻在風中漸漸變得飄渺,“什麼樣的解釋,什麼樣的虧欠,到了那裏,總該都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