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顫聲又喚了一聲，“小青……”
    周圍還是一片沉寂。
    “小青師父……”我又喚了一聲，依舊沒有回應。
    頓了一頓，再次開口聲音已經哽咽，我涼涼地道，“我知道你在……”
    “小青師父，我是不是要死了……”
    一襲青蔥，緩緩地走到我的麵前，他抖著聲音道，“你不會死的……”
    我睜大的眼睛，看著他，淚流滿麵，像溺水的人看著外界。
    我的小青師父，他一直都在，隻是不敢出聲。
    他一開始就知道了，對方可是昔漾啊，他怎麼會不知道。他甚至應該關切地守在昔漾的冰棺旁邊，期待著他清醒的一刻。
    我突然換上一張諂媚的麵孔，腆著醜臉道，“我不想死……我最怕死了……小青師父，你幫我求求阿或好不好，我真的不想死。”
    小青痛苦地看著我，什麼話都沒說。
    阿或一步一步地走過來，依然什麼話都沒說。
    “我求求你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留我一條賤命就行，我保證我會很乖很乖的。”我卑微地懇求，用盡所有辱沒尊嚴的語句，展現著最醜陋的姿態。
    阿或拂袖轉身走開。
    小青握著我幹枯的手，紅著眼眶道，“為師，為師……也是不得已。”
    看來談判破裂了……
    如今的我，被凝固的血液包圍著，傷口不停地愈合和開裂，奇癢無比。全身皺得隻剩一張皮，凹陷的瞳孔，醜陋地瞠圓了眼睛，扯著幹裂的嘴唇幾近猙獰地道，“你同我說說，你們為什麼會那麼喜歡他？到底是為什麼呀？”
    我咬牙切齒地問，“你們喜歡他，又與我何幹？與我何幹！”心髒由於過於激動更加快速地泵射鮮血。
    我見沒有人理我，隻好緩了下語氣，自己繼續說，“我有一個心願，希望阿或幫我實現，可好？”
    “你說……”阿或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回應著。
    “我希望我死後，阿或能把我吃到肚子裏去，嗬嗬嗬嗬……我想看看，你惡心的模樣。我要在你的胃中腐爛，化成一灘酸水。”
    “你夠了……”阿或皺著眉頭走到小青的後方，自高而下睥睨著我，眨了眨狹長的眼睛嫌惡地道，“沒有人會要你死，你不用自作多情。”
    “是麼？”我嘲諷地笑了一聲，“可現在我反而想死了。”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先死了，流下的這些肮髒的血液，還能救活昔漾嗎？”
    “你！”一直沉默著的小青震驚地站起身。
    與此同時，阿或迅速從指尖彈出一顆冰渣，直插入我的喉部，我瞬間安靜了起來，酸麻之感蔓延至舌頭，動都動不了，連自盡都沒了力氣。
    很好，很好……我不過是一句玩笑話，他們竟都這麼認真。
    看來，我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實實地等死。
    許是腦中供血不足，各種知覺也逐漸變得遲鈍，眼睛看不見東西，整個人沉淪中一片混沌中。
    我到底什麼時候能死去，踩在死亡邊緣的感覺真不好受。
    迷迷糊糊，神經觸碰到我幾百年前那泛黃記憶的交點，我逐漸探知到那些埋藏深處的畫麵。
    那日小青從外頭回來，冬菇圍在他身邊狗腿地亂跳。他卻冷著一張臉，嚴肅地盯著我，道，“昔漾，你怎麼就死了呢？”
    我十分不解，放下手中的食材，油膩的手往身上擦了擦，問，“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你是想徹底把我忘了罷。”小青一步一步地逼近，眼眶通紅，“我還沒找你算這筆賬，你卻先把我忘了？”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莫不是生病了麼？”我疑惑地探了探他的額頭，還是像以前一般冰涼。
    小青低下頭，低沉地道，“我原以為，我找到了另一個人，陪我過下半生……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你……”
    “我恨你……”小青咬牙切齒地道，說著，轉身就走了。
    我呆呆地立在原地，冬菇慌張地咬著我的褲腿，我發愣地把冬菇抱到身上，一時理解不了小青的話。
    那日以後小青帶回來一堆情人，其實，他自己曾提到的與田鼠那段，算是好的了。
    我還記得有一條雌蟒蛇精，很是難搞。
    她扭著細腰，故意把我煮好的飯菜摔碎在地上，罵罵咧咧指使我收拾幹淨。
    小青調笑著看著我。在我麵前脫下了她的衣裳，清晰地露出她滑膩的身體。他問我，“要一起麼？”
    我吐了。心肝脾肺仿佛都要吐出來。
    他們在我麵前上演了一幕幕。我覺得很是惡心。
    冬菇朝他們齜牙咧嘴，被栓到了門外。
    但是至少，隔天那條蟒蛇精就不在了。
    而我依舊能看到小青。因為這個原因，我便覺得其他的都可以隱忍了。
    可是最終他還是離開了。
    我便不停地，想他，想他，想他……
    有時候，我一個人躺在床上，一個人想了很久，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我挺喜歡他的，笑起來兩個小酒窩，像個童稚的孩子。
    他領著冬菇把我的書劃得亂七八糟，我就隻打了冬菇。
    可是我卻再也等不到他了。
    我快要死了的一天，一個黑衣男子突然闖進屋內，他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謫仙一般，我意識模糊，輕聲地問，“仙人是來接我走的麼？”
    他不解地皺眉道，“你不是昔漾，我分明把昔漾放入這軀殼內的？那昔漾去了哪裏？”
    我記不得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但我永遠記得了“昔漾”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