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鬼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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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或很不喜歡那個團子,對著鏡子瞧了一眼,臉立刻黑了下來,扯了幾下扯不掉,我隻好無奈地把它拆下來。可從那以後我就特別喜歡給阿或紮頭發,簡直到了上癮的地步。
“阿或,天氣熱了,我幫你把頭發盤起來可好?我保證我再也不紮丸子頭了。”吃飯的時候我再三哀求。
阿或黑著臉默默嚼著白飯。
“求你了,求你了……”我淚眼汪汪地扯著他的袖子。
阿或無奈地瞧了我一眼,不情願的點點頭。
我隨即抽出一根筷子,再次嘿嘿一笑,跳到阿或的身後,扶起那頭柔滑如水的頭發,拌著筷子轉了幾圈,鬆鬆垮垮地插了進去,幾抹碎發淩亂地垂落在耳旁,宛若一個韻味十足的少婦。
阿或許是覺得清涼了許多,倒是對這個發型頗為滿意,平日窩在房間的時候,就梳著這頂少婦頭,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據說某天阿或開窗的時候,不小心使大了點力,半片窗戶哢嚓一聲就斷裂開來,往樓下砸去,恰好砸到了當地一個紈絝子弟,那位公子哥捂著滿頭滿臉的血破口大罵,抬首而望,阿或麵無表情十分平靜地立在窗頭,公子哥鼻血一噴,當場就倒地不起了。
阿或長著這張臉,之所以不至於惹下一堆風流債,是因為我們每個晚上都不得不用來趕路,彌補白天耽誤的行程,公子哥們晚上來客棧擄人,往往都撲了個空。
話雖這麼說沒錯,可是晚上總會多了那麼幾個在街上遊蕩的孤魂野鬼,哭哭啼啼的,這些鬼在人間飄蕩久了,記憶難免有些錯亂,瘋瘋癲癲,拽著路上的人就說著胡話。
最近我們路經牧雲縣,就是之前冬菇鬧事的那座縣城,少了那座鎮妖牌坊,這一帶的野鬼比往常多了許多,每到二更末,那些夜遊的東西便出來晃蕩,灰白的身影飄來飄去,看得我眼花。
這些東西走路也不看路,有時候硬生生地就往我身上撞,倒是把他們自己給撞得粉身碎骨。我皺著眉問阿或,“他們都不去投胎的麼?”
他們在人間晃蕩著多累啊。
說這話的時候一個滿臉脂粉的豔鬼正倚在阿或的肩頭,衝我吐舌頭,阿或抬手輕輕往豔鬼的脖子一扭,哐當一聲他的頭就滾了下來,群鬼嚇得四處逃竄。
阿或繼續無表情地牽著我往前走,沒有說話。
“咚……咚……咚……”
沒走幾步,巷尾隱隱約約傳來清脆的石頭撞擊聲,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隔著相同的頻率,緩慢而悠長,聲音越來越大。
“咚……咚……咚……”
我咽了咽唾沫,緊張地屏住呼吸,萬人空寂的街上,隻剩下我同阿或的腳步聲和那可怕的敲擊聲,似乎還伴著回音,帶著詭異的魔力,仿佛撞在人的心頭上
幾縷夜風吹過,街頭茶鋪門前的幌子吱呀吱呀地搖了起來,垂落的穗子像細長手指,張牙舞爪地撩撥著夜幕的死寂。
我雙手死死抓住阿或的袖子不放,緊緊地盯著空蕩的前方。
“咚……咚……咚……”遠處一個黑影若影若現。
走近幾步,隻見一個佝僂的老婦坐在巷尾一處台階上,手中握著石杵有一下沒一下地捶打著石臼。
冷清的月光打在她的臉上,她突然緩緩地抬起頭,發皺的臉皮幾乎扭在一塊,顯得格外猙獰,她陰森地咧著一張嘴,沙啞地聲音嗬嗬地笑著,道,“小夥子,來來來,嚐嚐老身的茶。”
我倒退了一步,縮在阿或的身後。那老婦將手中的石臼擱在一邊,艱難地撐起身子,我這才看清石臼內是發爛的茶葉。
順著老婦看去,不知何時旁邊已出現一套殘舊的桃木桌椅,老婦坐在一處,熟練地為我們泡了一壺茶,做了個請的姿勢。
阿或朝老婦略微躬了躬身子,道,“恭敬不如從命。”
我連忙慌張地拉著阿或,踮起腳尖在他的耳旁輕聲道,“你瘋啦,萬一有毒怎麼辦?”
阿或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震驚地看著我。
我訕訕地摸摸鼻子,也是,我們原本就是毒物。“可是……可是萬一東西不幹淨怎麼辦,拉肚子了怎麼辦?”
老婦冷冷一笑,“老身經營這家茶舍好歹幾千年,方便過路的小鬼歇身,為何偏要在此處誆你,砸了自家招牌。況且,你有何值得我誆?”
“婆婆,在下的朋友著實有點蠢,見識淺短,我代他給您賠禮了。”
我扁扁嘴,不情願地隨著阿或坐了過去。
老婦打量了我倆,又專門斜眼瞥了我一下,道,“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你說什麼!”我憤怒地拍著桌子立起身。
“哼!老身又沒說誰是鮮花,誰是牛糞。”
阿或哧笑了一聲,拉著我重新坐下。
我憋了一肚子氣,隨手端起茶杯一股腦全喝進去。
老婆婆一副奸計得逞的表情,陰森森地瞧著我,“這屍水的味道,如何?”。
我瞪大眼睛,著急地摳著嗓子眼,那茶吐不出來,反而咳了半天。
阿或拍拍我的背,道,“好啦,悠著點,婆婆同你開玩笑的。”
老婦笑了笑,重新再為我倒了一杯,便抬頭同阿或道,“你們兩隻小妖,是要去岱輿山?”
“是的。”
“老身這裏的規矩相信你們也有所耳聞,你給我老婆子講個故事,必須是我沒聽過的,講得好了,老婆子也同你講個故事。”
這茶鋪婆婆的生意真好做,這麼多年來,來來往往的神鬼妖邪,如若每個人同她講一個故事,她就能成為活生生的一部百科全書了。她再把從別人那處聽來的故事,講給需要的人聽,不就拽上天了麼?
於是我悶悶地道,“呸!你休要唬我,我同你講完故事,你大可說這故事不怎麼樣,兩三句話就把這筆賬賴過去,那我們不是虧了麼!”
阿或趕緊捂住我的嘴。
老婦又瞥了我一眼,“你這小蛤蟆倒是精得很!不過老婆子經營這茶鋪子可不是一兩天,聲譽在外,你大可去問問。再者,你既來找我,就是你有所求,老婆子可沒求著你來。”
“婆婆,阿彧不會講故事,但確實事情比較緊急,我便簡單同你講講。”
“請講……”
“小的時候,我一次外出,誤中了幾個道士的埋伏,那些道士喂了我一顆安神丹。醒來之時,我意識模糊,潛入了那裏的煉丹室,想尋找醒神的解藥,卻不料那煉丹室自從遭遇了……額……一青蛇妖的搗亂以後,很多丹藥同名錄對不上,我誤服了另一種安眠丹,藥性相衝,假死過去。
一個人救了我,替我施醒神咒幾十年,在我醒來不久便離開了。他喚作龍伯,身穿一套寬鬆的紫色道袍,行事灑脫。龍伯擅長五行之術,平日行走,身旁便帶著六隻神鱉,這些鱉能助他卜盡天下事。
今日我便是想尋他,解我幾個困惑。”
“年輕人,你這故事可不算故事……不過我怕這小蛤蟆又要說我賴賬,權且告訴你,龍伯幾千萬年前突然出現在岱輿附近,自創了一個龍伯國,無人知道他的來曆,但他不務正事,平日更喜遊山玩水,你去相思河畔等他,有緣或許能看到一個垂釣的道人,那便是龍伯。”
“謝謝婆婆……可否,再解我一惑?”
“那可不行,我老婆子向來一個故事換一個故事。”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有甚麼了不起的,我同你說一個,但如果說得好了,你得替阿或解答問題。”
老婆婆輕蔑一笑,“你且先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