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任是無情徒動人  第一回:十八層地獄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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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雲雀帶著左護衛李老爺,右護衛賀雷三人匆匆走進月樓。
    月樓聽著風花雪月,卻是最嚴謹的‘皇城’的心髒,天下眾知,此地深藏著曆朝曆代的皇帝從世界各地搜羅而來的奇珍異寶。此樓外看如同一支巨型煙囪直衝天頂,因為高,顯得又窄又高,金剛石混淆著岩漿水澆築而成的牆壁,外麵又澆築了一層黃銅,黃色的鏡麵打磨得異常光滑,日光下像一個巨型圓筒鏡,沒有一個著落點,蒼蠅落上麵都要劈叉。樓頂是個漏鬥,白日日光強照下,像西天極樂世界,閃閃發光。頂端上露出一個兩丈寬的石台,離地麵足足幾百尺距離,一路而上,毫無任何的樓梯,不是高手,難登此樓。
    朱雲雀三人輕功飄上樓頂,石台兩側各有兩名精裝黑衣護衛守著,封著一道鎏金的銅門,上麵兩個獸頭門環。他顧不得聽他們謙微卑躬的敬禮,急急推門而入。樓內依著塔樓方式建造,隻是塔是由下往上走,而月樓卻是由上往下走,分為七層,借著佛教的九世浮屠的光,此地也被外界稱為七層浮屠塔。每一層樓往下深一層的樓梯大門口都設有一道機關,到最後一層的機關更是地府極境。每一層機關一旦誤解,都將必死無疑。不知多少不識好歹想見識機關厲害之人往往第一層機關都未曾破,而喪命此處。
    這是一個自由開放,但是無回頭路的地方。
    聽聞此七層機關乃十八年前司馬離的大弟子上官鴻若所造,堪稱魔窟。天下間能解此神器者唯有上官鴻若和司馬離二人。當然朱雲雀如今身為刑天門大都統,花了十年的時間觀摩領悟,已得知其中的秘密,自然能夠一一破解。
    四壁懸掛著長明燈,顯得燈火通明,地獄第一層門是一堵普通的石牆,牆中間凹下去一個巨大棋盤大小的位置,刻畫著一盤倒掛的棋盤,棋盤上已密密麻麻布滿了黑白棋子。
    賀雷不由的皺起眉頭,因為此門的機關十分奇特。門上的棋盤是一盤棋局,此棋局隻能填上去,若沒有落對棋子根本無法取下來。每要入此門,必要自己與自己對弈,掐算好隻掉一子下來,棋門方為自開。若多吃,棋門機關可能會另開,出現歧道,若誤以為機關已開,入錯了門,另一扇門內的世界是隻有進去的路,沒有出來的路。這就是這道機關最可怕之處,令人恐懼自己是否選錯,殺人於無形之中。賀雷懷疑連朱雲雀本人都不知道另一道機關那扇門通往何處,誰都犯不著以身犯這個險。
    賀雷雖不是第一次隨朱雲雀巡月樓,可此次卻覺得他冰冷的眉目間有不易察覺的驚慌。
    棋局因為來參觀的人實在太多,已經落得滿滿皆是,根本無從下子,簡直是逼後麵的人若不是絕頂的圍棋高手,沒有辦法進入月樓之中。
    賀雷與李老爺單看著滿盤棋子便有些發怵,李老爺從旁邊的旗盒中取出幾顆白子,幾粒黑子遞與朱雲雀。朱雲雀接過,左手執白棋,右手執黑棋。手起棋落,隻下到黑棋三子,竟真的一顆白棋掉了下來。石門‘矽’的一悶響,徐徐打開了一個人的口子。
    朱雲雀閃身而入,賀雷與李老爺隨步跟上。
    長明燈永遠明亮的密室,圓形的四周全是金剛石壘的牆壁,一層一層整整齊齊的擺放著十幾架古檀木貨架。架子上的玉石珠寶琳琅滿目,在明黃色的燈光下,像做夢一樣,煥發出迷人的色澤,猶如置身夢境之中。
    朱雲雀卻連看都沒看一眼,匆匆走過,走到牆角樓梯口往下,直通第二扇門。隻見巨門之上橫著琴弦,古琴一般共有十八股琴弦。洞門是在底下升起的。朱雲雀揚指彈琴,也不知是什麼曲子,聽得曲藝優雅,洞門長了耳朵似的,竟緩緩升起。
    李老爺心中納悶,此門究竟有何玄機,不過是彈彈琴而已。他卻是不知朱雲雀為進此門,刻苦鑽研了幾年琴,方開了此門,此門便被稱之為琴門。
    三人走完一屋子的青花瓷器,來至第三層門中,隻見兩扇石門緊閉,石門斑駁,上麵刻著一麵碑文,刻著通篇詩經: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鍾鼓樂之。字體行雲流水,卻是通俗易懂。
    朱雲雀隻在詩經之中摸索著其中的韻,尋找字母的暗格按進去,便得以開此門。
    三人至第四道門之前,隻見一副巨大的大理石門截然而立,門麵極其細致的分成一百零八塊,每一塊之中畫著一個絕色女子,情景各不一,水墨淡畫,聽聞是講訴西施一生跌宕起伏的故事概括,想要通過此門,必須在一炷香之內將圖拚出順序來,錯過時間,圖案複亂。能夠三分之內拚齊這一百零八塊者,非但要腦力過人,更要武功過人,下手極速。若是粗人來到此門之前,對這段佳話不熟悉的話,自然不能通過,每一格都是機關暗藏,一格一錯,便是萬見亂射。也不知是設計者要逗竊賊玩,還是要逗刑天門自己人玩。
    朱雲雀拚完石門,有些疲倦,三人一陣風的趕往下一個門,第五門竟也是通篇的字謎,暗藏詩文,須得將詩文一一點出來,字又一字不能少點,方能開門。朱雲雀隻是專心致誌,不肯分神。暗藏了兩首陶潛的詩,一首是陶潛的挽歌――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昨暮同為人,今旦在鬼錄。魂氣散何之,枯形寄空木。嬌兒索父啼,良友撫我哭。得失不複知,是非安能覺!千秋萬歲後,誰知榮與辱?但恨在世時,飲酒不得足。
    一章是歐陽修的蝶戀花――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行雲流水,朗朗幾百個字,若不眼尖,難以勝任。過了此門,可不比前文西施圖舒坦,簡直比上京趕考還艱苦。
    三人穿過五門,來至六門之前,門分兩扇,厚厚的一壘石門。石壁上刻著一顆參天古樹,樹葉繁密,枝葉上刻著看不懂的梵文古字,中間有一個空孔,全然不解其意思,也看不出機關所在。朱雲雀從懷中摸出一把極小的石鎖插進去,方開了門。這個門倒是這麼容易開,李老爺不免吃驚。在試一想,前麵的機關重重困難,能夠到第六層的人怎麼能想到這一層需要的僅僅隻是一把鑰匙呢。
    三人到了七門之下,李老爺不禁冷汗徐徐,七層浮屠塔果然名不虛傳。賀雷雖不是第一次隨朱雲雀進月樓,可每一次看他開啟七層浮屠之門,還是一陣陣的悚然,對朱雲雀的敬畏感更加增生一層。三人像西天取回經似的,千辛萬苦才來到最後一層。
    此層樓,賀雷與李老爺皆從未來過,因為朱雲雀也未曾開啟過,門開之後,石屋中竟沒有沉悶的氣味。朱雲雀走過去在牆壁上點了燈,屋子微微明亮起來。這才看得四周空蕩蕩的,竟什麼都沒有,隻有正中央一座石台,中間凸起一塊普通的漢白玉石台。石台上放著一個古銅色的鐵盒子,三寸寬,一寸高,並無任何特別。要逼著說它有不同於其他盒子之處,便是這個盒子沒有鎖眼。四方方的,連一條縫都沒有,這不能稱是鐵盒子,根本是個鐵塊。
    朱雲雀立在長明燈下,古黃色的燈光正照著他的臉,厚長的睫毛蓋在冰藍的眸子上,看不清眼神,唯獨兩道冷光射出來,望著前麵的石柱。
    李老爺不由道:大都統,您看這鐵盒子已看了許久,有何玄機。老頭子我看來,這個鐵塊根本連個孔都找不到。
    李老爺身段矮小,穿著鋼筋黑皮緊身衣,顯得有些臃腫的滑稽,刑天門人手一條的黑披風,不穿又不行。一張圓嘟嘟的臉上鑲著一對永遠眯著的眼睛,塌塌的獅子鼻,慈眉善目之下,就算是憤怒的時候都像在微笑,事實上他這個人是很少憤怒的,因為他知道微笑比任何時候都能夠殺人於無形。乍看之下有種財神爺改行做了閻王的感覺,有些不倫不類。但刑天門,下到掃地阿姨,上到朱雲雀,甚至江湖各門各派瞧見了,都要尊稱他一聲李老爺子。
    朱雲雀方長的鳳眼微微暗下光來,道:此神器乃二十年前司馬離所製,名為“月光寶盒“。
    賀雷道:司馬離神器聽了不少,卻是第一次聽說‘月光寶盒’,還請公子指點。他的謙虛來自對朱雲雀的敬畏,他性格謹慎,不苟言笑,精瘦的臉五官深刻,年紀不過三十來歲,卻仿佛已經是個五六十歲的老人,一臉的滄桑。
    朱雲雀道:要打開此盒,必須在月圓之夜,星月兩把鑰匙同時插入,方能打得開。
    老爺子道:這鐵盒子根本沒有鑰匙孔可見,如何插進去。
    朱雲雀道:每月月圓之夜,自然就分曉了。
    李老爺笑道:今日十四,明日便是十五,那我們豈非來早了一日。
    朱雲雀劍眉一豎道:但我擔心已經有人動過它了。
    李老爺道:動未動過,大都統等明日打開看看不便知道了。
    朱雲雀道:沒有鑰匙。
    李老爺又笑了,道:公子開玩笑了吧,天下縱知,刑天門七層寶塔底層藏著一樣絕世珍寶,其鑰匙便放在公子身上,公子怎麼會沒有鑰匙呢。
    朱雲雀道:丟了。
    李老爺突然不笑了,因為他知道朱雲雀從來不說玩笑話,他說丟了,必然是真的丟了。誰不知道七層浮屠塔內皆是皇帝的珍寶,而這鐵盒子裏的寶貝更是寶中之寶。刑天門堅守了十八年的寶貝,今日丟了,那不是拿全門上下的腦袋開玩笑?他一時噎住說不出話來,臉色有些發灰,勉強撐笑道:大都統可別和老頭子開這個玩笑,天底下能夠從都統的手上拿走鑰匙的人,隻怕還沒出世哩。
    朱雲雀眉峰未解,冷視著鐵塊,顯然他之前也是這麼想的,那一串星月鑰匙一直掛在他身上,天地之間在也沒有比放在他自己身上更安全的地方了。他一不好色,二不好賭,三不好逛街。成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簡直比深閨女子還守舊。但昨天他一大早意外收到一封無名信,約他上街遊一趟,他還真聽話的出了一趟門。
    他剛一出刑天門的銅皮鎏金虎頭大門,便有一群五六七歲的小孩圍了上來,團團抱著他的腿,亂喊他做爹爹。他雖然二十好幾了,但尚未娶親,一時間摸不著頭腦,又是氣又是惱,當著大街上人來人往投來疑惑質問的目光,又不得發作。隻得忍住性子,用內力震開他們,施展輕功騰身一躍,飄至房頂。突然一個影子鬼鬼祟祟的穿過街心,他便隨著他到街市中心,不想又有一群乞丐圍著他,爭著向他要賞錢。一看便知是丐幫的弟子,這一幫乞丐義氣的時候相當義氣,坑人的時候簡直也是要坑死人,隻好舍得一把碎銀子把他們打發了。他出了巷子,一身漂亮華貴的好衣服卻被一雙雙油汪汪的手摸得髒兮兮的。緊接著,對過的‘怡紅樓’裏湧出來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又把他拖了進去,老嫗很殷勤的為他準備了一身正紅色的長衫和白色的綢衣,他並未多想,便穿上了。好不容易出了門,便被人海擠走,原來街市中央有人在鬧拋繡球求親,全城的人都趕來看熱鬧。那繡球簡直長了眼睛似的就往他頭上砸來,他有意使內力振開了繡球,但是那球好像認定他了,怎麼躲都躲不開。
    他想看看這些人到底想搞什麼鬼,竟然敢對堂堂邢天門大都統下手,於是將計就計便被請上了樓。
    新娘子生得還算對得起人,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穿著一身的紅杉,坐在閣樓的繡椅上身材魁梧,卻含情脈脈的望著他。因為這姑爺生得實在是太好看了,英氣逼人的方圓臉,兩道劍眉墨染似的,鼻梁骨挺拔不羈,兩瓣微微緊抿的唇血色飽滿,皮膚白得令女子都無地自容。身上穿著一件織錦的紅色長衫,修長的指尖露在袖口之外。真是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段有身段。連那媒婆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情不自禁的在新姑爺的胸口上捶了一拳。
    朱雲雀冷目微微一睜,就是那一拳,難道是她,他過目不忘的腦子不免將那媒婆麵貌細細回想了一遍。她雖生得虎背熊腰,臉卻是拔尖的細,粉撲得太多,白得看不出鼻峰的位置,鼻子下麵有一顆黑色的大痣,嘴唇塗得油汪汪的,一雙大眼睛揉碎了光,壞兮兮的。這樣的人丟在媒婆堆裏找不出來,他不自禁的從懷裏摸出一串絕細的鏈子,鏈子一端吊著兩塊星月形狀的鐵片,捏在手心,與真正的星月鑰匙的分量一模一樣。
    她是怎麼出手的?將他懷裏的星月鑰匙拿走,並且將這一副假鑰匙放在他懷裏的呢,連分量都精確到了,而他卻沒有任何的察覺!世上真的有這樣的人?他想此,攥緊手心,兩塊鐵片在他捏成了一坨,鐺一聲,掉落在地。
    李老爺與賀雷麵麵相覷。
    賀雷低聲道:大都統,現在怎麼做,要抓還是查。
    朱雲雀冷道:這麼小的一個京城,出去的人沒有傳半點消息回來,連九龍都成了廢物,怎麼抓?
    李老爺下巴往上一頂,胖臉縮成一團,道:江湖中什麼時候出現這麼一位高手,竟一點傳聞都沒有。
    朱雲雀冷冷一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聖。話落,一甩頭,大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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