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有一種抉擇
    記憶就像毒品一樣，不可抗拒。毒品在最初的時候你可以拒絕，但記憶呢？它在你防不勝防的時候侵入，你就是掏盡了心肺，抽幹了骨髓，也忘不了，它反而越來越猖狂，越來越放肆，侵入到你的靈魂深處，無論你變成什麼，它都一直侵蝕著你。
    柳天奉這一回沒有逃避，沒有用任何藥品來麻痹這種感覺，透過過去的記憶，他清晰地看著阿靜，看著那個匍匐在地的少年，看著那個兩眼含著血絲和淚水，言詞哽咽的少年向自己求饒。
    柳天奉清晰地記得自己當時問那少年的話：你說，我放了你，我能得到什麼？
    那少年的回答，柳天奉記得更加清晰真切。以至於生命結束，肉體化成灰，他都忘不了，少年說：你留著我，你又能得到什麼？我隻會折磨你，折磨自己，然後叫旁人看一場熱鬧得不得了的戲。
    少年的眼睛裏，充滿了挑釁。那匍匐在地，那求饒的人，仿佛已經不是他。
    柳天奉服軟了，在折磨了那個少年兩年之後，他終於放他走了。
    臨別之際，柳天奉給了少年最好的祝福，柳天奉說：我願往後我忘了你，你忘了我，你能與和你結婚的人生生世世都結成連理，甘苦與共，青絲白首，不離不棄！
    其實柳天奉還記得自己當時說那話時的心情。那個時候柳天奉也不算年輕，已經是個中年男人的他，心裏竟然還抱著一個奇妙的幻想，他覺得這個少年是愛著自己的，在那濃濃的恨裏，一定有著叫彼此都察覺不到的愛存在著，所以他堅信自己的祝福不是祝福，而是詛咒。
    詛咒這個少年會和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結婚，會生生世世，都逃不了要和自己不愛的人共同曆經苦難，難分難離的痛。
    他怎麼就忘了那個少年是恨他的，隻是單純的恨，沒有任何愛，更沒有留念。他的祝福真的就是給那個少年的祝福！
    一個已經不年輕的男人，卻做著一個隻有中二少年才會有的夢，才會犯的傻。實在是可笑。
    寂靜的房間，偌大的空間。裏麵被寂寞充斥。
    柳天奉不動聲色地抹掉順著眼角滑落的淚水，心……竟然還在發癡，想起來，當年他沒有因為陸震華沒聽他的話送來別人做代替陸恭生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對那個少年的喜愛吧。喜愛掩蓋了當時的憤怒。
    柳天奉從桌子底下的抽屜裏拿出了一疊資料，翻了翻，然後叫了一聲：“來人！”
    一個身著黑色緊身製服的男人應聲而來。
    柳天奉道：“去查一查陸震華當年是怎麼找到阿靜的，別漏掉一個細節！”
    “是！”
    那個人領了話就退了下去，一係列的動作是那麼的機械。
    柳天奉也離開了這個房間，走過一條條縱橫交錯的走廊，走回了關小棠所在的房間。
    關小棠還躺在沙發裏，身體還是沒有力氣，胃裏還在翻滾，他還是覺得惡心。從小到大的記憶排山倒海般地襲來，他防不勝防。
    “難受？怎麼會突然這麼難受？可是吃壞了什麼？”柳天奉站在門口，將房內的燈光做了調整，“放心吧，陸恭生死不了，島上發生了些意外，強留你的事情也出意外了。”說話間柳天奉又端了杯水拿了兩片藥給關小棠，扶著關小棠吃下，“有一個叫我都不得不退讓七分的人來了，等明天天亮，我派人送你出島，以後你可以過你的生活，我也不會打擾你，雖然在島上我不講理，但在別人的地盤，我都是十分有分寸的，對我來說怎麼小心翼翼地生存下去比叫我任性狂妄逞能更重要。”
    關小棠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吃下藥片之後，胃裏的難受依舊沒有減少半分，臉色蒼白得沒有一點兒血色，呼吸淩亂而又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