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字入耳，如針刺
    時間，在這裏停滯，關小棠感受著從頭頂流過的溫暖，微微抿著的唇噏動了一下，但沒有聲音。陸恭生問，“從今天晚上開始就要上晚班了吧？”
    “嗯，已經連續上了快兩個月的白班了，早就該換成夜班了。”關小棠說，聲音有些發抖，眼睛躲開陸恭生，怯弱地偷看著遠處的風景。
    陸恭生說，“工廠裏幾乎都是白夜班輪流著換，一般情況都是一個月換一次，將來若是有機會，調個部門會好一點。”
    關小棠笑了一聲，“我也想著辭職的事情。”
    “你也想辭職？”陸恭生問，“離開了這裏，你要去哪裏？”
    關小棠沒有說話，陸恭生停頓了片刻，腦海裏想起那個少年，一個星期總會來公寓樓下或則是公司門口看上關小棠一眼的少年，那個少年叫唐飛，是關小棠的同鄉，來S城半年多了。
    陸恭生道，“在S城，還算不錯的工廠差不多都一個樣，較好一點兒的地方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去的，說起來我們工廠除了管理嚴了一點兒，其他的也還算不錯，至少在工資和福利待遇這方麵都還過得去。”
    關小棠又笑了一下。
    陸恭生說，“七月份的時候公司會有一個技術考試，可以試一試，隻要參加一般都能過，這個廠建立還不到兩年，發展空間都不錯，而且公司員工大多都是學校裏剛出來的實習生，容易出頭，很適合發展，隻要有耐心做下去。”
    陸恭生仿佛一個履曆豐富的前輩，關小棠嘴角揚了一下，笑容有些嘲諷。
    陸恭生知道，關小棠不屑。
    “你打算到你同鄉那裏去？”陸恭生問，關小棠沒有回答，陸恭生繼續說，“有很多人都是這樣，從這裏到那裏，全都是因為同學，親朋。在這個城市裏，什麼樣的待遇做什麼樣的工作，大家都是做生產的，沒有誰會玩什麼新花樣破壞這個市場，如果不是晉升自己，隻是換工作，換環境，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
    陸恭生的話有些近乎無情了。但關小棠沒有言語反駁，沉悶了良久，關小棠的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謝謝組長！”
    陸恭生擠了擠眉頭，這四個字，比四根尖針刺在心上還要疼。
    “小棠，你可以喚我的名字。”陸恭生說。
    關小棠兩手疊放在膝蓋上，彎了背脊，弓著身坐在長椅上。
    陸恭生看著他，沒有說話，在旁邊默默地守著，守了好一會兒，又起身去旁邊的小賣部買了兩瓶水。
    關小棠清晰地感覺到陸恭生離開的腳步，他想：興許這個人就這麼厭煩自己了，這種讓人恐懼又貪婪不舍的感情就可以這麼結束了。
    但關小棠的這個想法才剛開始，陸恭生就將一瓶冰凍過的水擰開了蓋子，遞給了關小棠，“天氣大，喝口水回宿舍裏去吧，下午多睡會兒，晚上還要熬一個通宵呢。”
    夜班了，每天上班都要從晚上七點半熬到第二天早晨七點半，中間十二個小時裏除了吃夜宵的半個小時，別的時間裏就是合一下眼睛都得挨一頓罵。這種日子，是折磨，也是煎熬，但過著這種日子的人，不止關小棠一人。
    “你，幾號走？”關小棠喝了口水問。
    陸恭生心裏暖暖的，他說，“二十一號最後一天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