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又在那個黑色的世界裏，看不見任何東西，聽不見任何聲音。他的腦子也迷迷糊糊，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他隻記得最後看見的那個場景，一隻黑色的生物，拖著火紅色的尾巴，發出刺鼻的味道，向自己撲過來。
    他思來想去，在那片黑暗、寒冷的世界像孤魂野鬼一樣徘徊了許久。最終他等到了天亮。光線穿透灰暗的天空，把天空染成暗紅色，接著是紅色，再是粉紅色，最後那刺眼的光線都令他睜不開眼。
    “醒了，醒了！”細微的聲音傳入左又的耳朵。
    他動了動眼皮，最後還是適應著勉強睜開了眼睛。
    一個熟悉女人的臉出現在他的視野中，雖然突然，但是他不感到吃驚。他在黑色的世界待久了，反應變得遲鈍。
    “你是誰？”他問。
    “慘了！估計腦子也砸壞了，不會失憶了吧？”金燦說。
    “那最好！他贏了那場比賽，我正想讓他忘記呢！”楊遲崢接著也出現了。
    左又漸漸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他說：“楊遲崢，你輸給了我，我是怎麼也不會忘記了。”
    “都成這樣了，還想著贏了我那件事呢！好，那你就記一輩子吧，沒人攔著你。”楊遲崢的話語裏透著寬心。
    左又睡久了，手腳發麻。他動了動，感覺自己的身體沉重、僵硬。他稍稍一使勁，疼痛從全身傳過來。他明白了自己的情況，他知道自己還活著。
    “我要起來。”他說。
    楊遲崢按了某個按鈕，床被分成兩段，上麵的一段緩緩升高，與下麵的床板形成一個夾角。左又就算起來了。
    “這個角度，還行嗎？”楊遲崢問，可以看出來，他對左右還是挺關心的。
    左又看見自己，吊手吊腳，像隻蜘蛛一樣被掛著。頓時感覺很不爽，但是他也感歎這也沒有辦法，畢竟他還有一點挺滿意的，自己的腦子好像沒什麼大問題。現在最讓他放心不下的是左其。
    他想問，但是似乎有點害怕會聽到不好的結果。他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說：“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超過三天了。我都替你擔心，再不醒過來，你的肌肉就萎縮了。”金燦坐在左又的床邊，表現得異常溫柔，左又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金燦這麼有女人味。
    左又他其實不太擔心自己怎麼樣，他還是很想知道左其怎麼樣了。他沒有把握，因為他當時似乎沒有感受到左其的重量，他隻感覺到一陣強風迎麵而下。
    “我會殘疾嗎？”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問。
    “你傷得很嚴重，兩隻手都骨折了，還折了一條腿。骨頭的碎片動了好幾次手術才全取出來。不過你恢複得很好，這家醫院的技術也不懶，你放心，你不會殘疾的。”
    “哦。”他看看窗外，再看看房間裏，顯得很尷尬，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你或許很想知道那個孩子的情況。”還是楊遲崢了解左又。
    “他恢複地挺好！”金燦興奮地搶著回答，“他在送進來的第二天就醒過來了。小孩子的骨頭嫩，骨頭沒什麼，就是腿上的神經受了損傷。醫生說，沒什麼要緊，他們再安排一次手術，基本上就能讓他重新能跑能跳的。”
    “小孩子，事就多，沒他就不會有這事。”
    “你就嘴硬吧！明明心裏擔心得不得了，做夢的時候還念叨、、、、、、”
    “看來我的腦子出問題了，意識這麼薄弱，竟然控製不了自己的語言。糟糕！”
    “會說夢話說明你正常。左其昨天晚上還在你房裏呢！腿還動不了，不知道是怎麼爬到你這裏來的，今天早上護士被他嚇了一跳！現在估計睡著了。”
    “小孩子，真會找麻煩。還是交給女人照顧比較好。不提他了，那個李茂德怎麼樣了？”
    “他那隻老狐狸還想著翻本，不過有我們楊大律師在，他沒有機會了。他被判處了死刑。你沒醒來的這幾天，大家都很擔心你。酒店的員工都來看過你，給你送著送那。你下半輩子的吃喝都不用愁了。”
    “都是吃的！吃多了會變笨，你要吃你拿去吃。”
    “那都是人家的心意，你這個人！”
    “話說回來，我不在的時間裏，酒店的那群怪胎怎麼樣？”
    金燦一臉的陽光，左又現在才覺得她的名字起得真恰當。她今天收起警長的脾氣，像小女生一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現在都挺好的。就是前兩天，那個經理知道父親判了死刑哭得稀裏嘩啦。那個李茂德立了遺囑，要把他的大酒店交給她。但是她沒要，最後還是回到沈鳳仙的手裏了。我昨天有去看過那婦人，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已經變得瘋瘋癲癲，疑神疑鬼的。看著怪可憐，在短時間裏丈夫、孩子都沒有了，也難怪她變成那樣。但這叫惡人有惡報！”
    她非常樂意一直說下去。
    “現在天下太平了，酒店裏的每個人幾乎都有新情況。經理和她的先生為了散心，沒來得及和你告別，已經去旅遊了，聽說是環遊世界去了。他們的那個酒店，現在由張弛管理了，你還別說，他真有兩把刷子，才這麼幾天，酒店的工作就步入正軌了，生意也不錯。順便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他就要結婚了，你猜是誰？、、、、、、、不逗你了，你眼睛那麼亮，肯定知道了。就是張格莉，他們兩個都姓張，或許這也是緣分啊！
    還記得把我們三個打的稀巴爛的那個大塊頭王立文嗎？他因為有前科，一直找不到工作，所以張弛就把他留在酒店裏當了保安，填補自己的空缺。王立文當保安，真的是找到了用武之地。他留在酒店裏照顧老王也方便，老王算是能安享晚年了。
    這兩天好事不斷，你破了案子，消息都傳出國外去了。聽說昨天懷無暮酒店來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把那個在酒店裏搞占卜的老太太帶到美國養老去了。我一打聽，原來那個人是她的兒子。他兒子估計是怕被人指責不管他老媽的死活，所以才回來把她帶走的。但不管怎麼說，他們也算是團聚了。
    還有那個劉聲嘯，不知怎麼的他就是給一家五星級的酒店給看中，被他們高薪聘請過去了。聽他說那還和你有關呢！我說了這麼一大串，你給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金燦用好奇的目光看著左又。
    左又想了想，從記憶庫中調取出資料。
    “這件事啊！我隻是盡力一點綿薄之力，來使他們內部和諧。劉聲嘯愛著陳鎖玉。”
    “劉聲嘯愛著陳鎖玉！怎麼可能？”金燦難以置信地大聲嚷嚷。
    左又沒有製止她，接著說：“這件事一開始我就知道了，隻是你太大條，沒注意。這本來也沒什麼，他自己或許最後也能想通。但是我想錯了，任由其發展隻會橫生禍端。能看明白這一點，還多虧了他給我的那杯紅酒。當時我提到了經理夫婦很恩愛，我在杯子的倒映中看見了他的表情。我知道他有多恨，你不要忘了，他本質上是很極端的人。好在他還有點愛好，酒調得也不賴。所以我認為給他換個環境將是個不錯的選擇。”
    “沒想到，你這個人還會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
    “我隻是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搞得你這個女警官抓狂，讓我和你手底下的人不好過。”
    “但現在事情總算平息了。”金燦舒了一口氣，頓感渾身輕鬆。
    楊遲崢靜靜地坐在沙發裏聽著那兩個人的絮叨，心裏也感受到一絲溫暖。
    “楊先生！”左又朝楊遲崢喊。
    “什麼事？”
    “我希望我們的比賽不算數。”左又堅定地說。
    “不算數？為什麼？”
    “是我錯了，我不應該拿別人的生命取樂。我要取消那個比賽。”
    “但是那場比賽結束了，你贏了，怎麼取消。”
    “我贏了？這就是我的獎品？”左又看了看自己木乃伊一樣的身體。
    “你被砸了一次，變得迷信了？”
    “這不是迷信。隻是，我知道了生命的重量，我承擔不起。”
    楊遲崢沒有說話。
    “有些事情冥冥之中就安排好了。當不尊重生命，拿生命開玩笑，那生命也會回敬同樣玩笑。我原來已經忘了，忘得太多。”
    楊遲崢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那個曾不可一世的男人，頓時感到那個人的強大原來並不隻是表現在他的大腦上。他徹徹底底地被對手打敗了，但是這次失敗，令他開心。他知道自己學到了很多，也更加佩服眼前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