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水箱裏的女屍  第二十五章 免費的晚餐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5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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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晚上七點,天已經黒透,一輪高遠清冽的月牙掛在酒店上空。酒店門外寒風陣陣,冷得徹骨。
    左又遵守諾言,如實舉辦了一場免費的晚宴邀請這些被困在酒店的人。吃飯的地點選在一樓的大廳,左又負責所有的費用,所以大廳的空調,花燈,音樂等各種現代化可以體現熱鬧的工具都被打開了。左又為提供自由的環境,把這次晚飯安排成自助式。老師傅和他的徒弟可有了他們施展實力的機會了。用小桌子拚湊成的長桌上擺滿了各種食物,一盤盤都精致靚麗,如匠人精雕細琢的藝術品,在燈光的照耀下,閃著光亮。
    在這兩天難得吃上一頓好的,酒店的裏這些人自然都願意賞光,所有人都集中在大廳裏無一缺席。這些被兩件命案弄得焦躁不安的可憐人,麵對這些垂涎的食物都心情大好,沒有了唉聲歎息和相互猜忌。李太太一看就是大魚大肉吃慣了的人,雖然嘴裏口口聲聲說“還行,沒什麼稀罕。”但是此刻她也情不自禁地把目光落在了食物上。
    左又沒有像做東的人那樣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說辭,凡是能省的都省了。
    他說:“把大家困在這裏都沒讓你們吃好,不好意思。今天我請客,希望大家吃得開心。”說完這兩句他便不再吱聲,把主動權都交給在場的所有人。
    除了楊遲崢、金燦和張格莉就沒有人給他鼓掌了。現在他是知道自己是多不受歡迎了,請他們吃飯都得不到掌聲。
    過了不久大廳裏的人都從長桌邊散開,三三兩兩地選好桌子,同自己的熟悉的人邊吃邊聊。
    大廳的的布局似乎被切割成了若幹塊,每個人都占領了一小塊領地。左又和金燦坐一桌,坐在角落裏。他們這個位子可以看見所有人,卻不被人注意。陳鎖玉和何天成坐在離吧台最近的桌子邊,有說有笑,似乎暫時忘記了不愉快。李茂德和錢鳳仙占據了燈光最充足的地兒,太太一邊用筷子,叉子不斷攪著盤裏的食物,一邊喋喋不休地抱怨著。張格莉和另一個櫃台服務生坐一桌。周正、張弛、老王坐得離長桌子最近,其次是廚房師徒三人。雖然大多數人看起來都熱熱鬧鬧,身邊有個人,但是還有三位孤家寡人。老蝙蝠坐在光線最暗的一邊,劉聲嘯因為要給人拿酒,就直接在他的吧台上就餐,而楊遲崢呢,他今天最低調了,他坐在最角落,幾乎都沒人注意到他。但是他的座位也和左又的有個共同的好處,就是看得特別清楚。
    “這是什麼音樂?我還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低級酒店就是低級,哪懂得了高雅藝術。哎呦呦!你看看,那邊那幾個火夫,特別是那個胖的,像幾輩子都沒吃飯了。我還從來沒有和那樣的粗人一起吃過飯、、、、、、”錢鳳仙嘮叨個沒完,但她心情的確不錯。
    這音樂是左又選的,雖然不是重金屬音樂,但是能帶給人那種歡愉熱鬧的的感覺,調動人的情緒。
    “你可真是有錢啊,聽說有些食物還是大酒店裏送過來的。”金燦說。
    “花不了多少錢,無非就是給這些個電器交點電費。大酒店的食物是個老哥送的,不用錢。”
    “那可就省心了。”
    “我哪裏能省心啊?現在我就坐不住了,你自己看著辦。”左又說完離開座位,到楊遲崢那裏去了。
    楊遲崢麵前的盤子光潔如新,一看就是沒用過的。左又坐在他的旁邊,帶著近乎嘲諷的語氣說:“看來這些飯菜不合楊先生的胃口啊!或是你的傷還沒好呢!”
    “我好得很!小事情,不算什麼。”
    “先生不愧是意誌堅強的人,就算是有眼淚,最多不過是含在眼裏,都不帶掉下來的。”
    “如果你早上幫我,隻是為了拿我尋開心,你給我小心點。”
    “我知道你有人,但是我這個人雖沒什麼本事,但你也惹不起,別生氣。看開點兒,不然有你受的呢!”
    “你是在警告我,還是威脅我?”
    “我是在提醒你。你可別誤會,我沒閑工夫拿你尋開心。你的繼母或許有。”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楊遲崢一陣憤怒,但是怕別人聽見,隻能壓低聲音。
    “你的繼母既年輕又漂亮呢!被人稱為楊太太?我以為是你的太太呢!”
    “如果她被稱為左太太那就成了你的太太?可笑!她去找過你,對不對?一直聽說她在找私家偵探。”
    “你別問我,我有權保護我客戶的隱私。”
    “你要真心想保護,我就不會知道了,裝什麼裝?我提醒你一句,你管她的事,小心惹禍上身。”
    “我這個人就喜歡挑戰,我本來沒那個打算的,聽你這麼一說我真手癢。”
    “隨便你。我沒有熱心到來管你的死活。你的鞋子不錯。”楊遲崢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瞟到過左又的腳。
    “行家啊!我絕對不能輸給你。”
    “實力不足,就靠包裝了吧!”
    “那說的是你自己。”
    “是我太高估你了,竟然要靠鞋子。”
    “我也是高估你了,在早上之前我還從沒有見過你這種可笑的人。我真怕你輸了掉眼淚。”
    “左先生你多慮了。”
    “和你說話會降低智商,我走了!”左又站起來,裝作突然想起什麼,故作關切地說,“哦,對了!那邊有蝦,多吃點。能強壯你——楊先生!”
    左又最後的那句話加重了兩個字,那兩個字捅了馬蜂窩,楊遲崢為之大為惱火。他不知哪來的勁兒衝上去三拳兩腳把左又打翻在地,那還不解氣,他用他堅硬的鞋使勁踢踹那個鼻青臉腫的人。一邊踹一邊嚷:“怎麼樣,被人踹的滋味好受吧?好受吧!你以為你是誰?弱爆的小雞不教訓就不知道吃什麼米。”
    左又竊笑的背影離開了,楊遲崢還是沒有動手,他在腦子裏把那個家夥狠狠地揍了一頓。他從沒打過人,他的家教不錯,並且打人這種事從不用他親自動手。但是他真想打那個人一頓,就差一點他就動手了。他牛飲了兩口酒,結果被嗆得咳嗽,但咳嗽之後心情便平複了許多。
    左又到了吧台,向劉聲嘯要了杯紅酒。那就酒顏色很深,杯心是墨黑的,隻有靠著玻璃的部分還是可愛的紅色。整杯酒透亮,反射著燈光的絢麗。
    “這酒真是美,叫什麼?”
    “就是葡萄酒!”
    “那我給她起個名字,叫——黑心的紅玫瑰。”
    “你喜歡怎麼叫,就怎麼叫。”劉聲嘯並沒有像其他的客人一樣高興,他反而非常鬱悶。
    左又沒有管它,“這黑心的紅玫瑰啊,最適合女人喝了,女人喝了之後肯定麵色紅潤。給你們經理喝最適合了,她的麵色就比較蒼白。”
    左又轉過身,高舉著那隻玻璃杯,調整角度,在燈光下欣賞著那杯酒。這漆黑的玫瑰確實濃,完全不透光。左又微微翹起嘴角,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果然是這樣,真是危險啊!說完他悠悠地品了一口,那酒清香憨甜,齒頰留香,有種山泉滌蕩之感。
    “嗯!好酒!不過確實更適合女人喝。”左又砸吧著嘴,轉過身來。“我認為那位女士絕對喜歡這種酒,再給我來一杯!”左又看了一眼吐沫橫飛的錢鳳仙。
    “嗨!李太太,李先生。”左又端著兩杯酒,坐在兩人的麵前,“李太太,我知道你是懂得品酒的高雅之人,我剛才喝到一種酒,感覺不錯,特地拿來給你鑒賞一下。”
    突然受到別人的敬重,令錢鳳仙的內心受寵若驚,她裝腔作勢地說:“我確實懂得一點酒,我們家的酒店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酒特別多。我幾乎就是在酒缸裏泡大的。”
    在酒缸裏泡大的?酗酒,左又會相信。但是說那個五大三粗的女人懂酒,就不太令人信服了。
    她端起酒杯,沒有仔細看,也沒有細細聞,就矯情地抿了一小口,然後裝模作樣地回味了半天。最後她說:“這酒還行,在這種酒店裏能算得上上等品了。”
    “她哪裏懂酒,讓你見笑了。”李茂德客氣地說。
    “我不懂!你懂?”錢鳳仙一聽老李的話,頓時大怒著拍桌子。惹來廚師和保安的嘲笑。
    李茂德皺著眉頭,心知回嘴會更令人難堪。他把臉轉過別處,不再插嘴,像一隻頂撞了貓的老鼠。
    左又見到這種場麵並不覺得尷尬,他精明地瞟了一眼李太太,“我也覺得這酒不錯呢!就是不夠烈,要是烈點兒更好。這酒店雖然不入流,但看來還是有幾種好一點的酒的。”
    “你這麼一說我還真要去嚐嚐那些酒的味道,也省得我看見這老頭子心煩。”錢鳳仙大搖大擺地朝吧台奔去。
    那個囉嗦的女人離開正順了左又的意,李茂德也覺的鬆了一口氣。
    “你太太真是能幹呢!”
    “做先生的哪個喜歡自己的太太那麼能幹呢?”
    “女人太能幹不是什麼好事!我有個朋友,他的老婆那叫一個厲害。害得他都不想回家。”
    “我覺得那倒不至於,畢竟是兩口子。”
    “他不回家其實是因為一塊表的事。”左又悶了一口酒,娓娓道來,似乎是在說自己的親身經曆。“我那朋友是重組家,兩方都帶了一個兒子。結婚的時候他老婆給他買了一塊名表,貴得去了。兩人一吵架,老婆就拿表說事兒,嚷嚷著自己好心當驢肝肺,要把表要回去。唉——你說送出去的東西能要回來嗎?為了避免他老婆再糾纏,他就把那塊表當禮物送給了自己的兒子。就這樣,他們的關係更糟了,現在都鬧得要離婚。那種老婆太折磨人,送人的東西哪兒有再要回去的道理?他想給誰就給誰,老婆也不是管得了的。你說是不是?”
    李茂德笑了笑,說:“原來左先生也喜歡議論人家的家事,但是清官難斷家務事,我也不能妄加評論。”
    “李先生真是個心明眼亮的人,我見識淺,讓你笑話了。”
    “左先生哪兒的話,你是個有大智慧的人啊!”
    “你太抬舉我了。李先生你是第一次住這家酒店嗎?”
    “那倒不是,說來真痛心。我在女兒出事前一天住過這裏,我本來想拉我那孩子和我回去,可惜那孩子執拗得很,不聽我的話。”
    “你當時住哪間房?”左又嘴角露出一絲嚴肅。
    “左先生是在審問我嗎?”李茂德似笑麵虎一樣笑笑,真笑假笑,隻要看眼角形成的褶皺左又便能分辨出來。
    “是的,因為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不知道你是否能給我一個答案。”
    “你請說。”
    “你說你在2月3號住在這裏,可是這裏沒有你的入住登記。”
    李茂德處變不驚的臉上露出細微的驚訝,但是語氣還是不緊不慢,隻是裏麵多了一分堅定。
    “不可能,左先生不要說笑。我是親眼看見我被登記結束才走得,你說的那是不可能發生的。”
    “可是那就發生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誠實地告訴你,那件事我確實不知道。我自己管理了那麼多年的酒店,住酒店要登記的道理在我的觀念裏可比刻上去的還要清楚。沒有登記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信。但是我還是想知道你之前是住在哪兒的?”
    “我住在十一樓,就在辦公室的對麵。”李茂德麵對左又突然的懷疑,感到對方甚是無禮。那樣的問題又把他拉回到女兒出事的噩夢中,但是他極力控製自己不要像對方一樣失禮。
    “你的女兒和經理吵架,怎麼回事?你當時在幹什麼?”
    “這個具體什麼原因我不太明白。我當時在經理的辦公室裏,我想知道王立文住哪裏?再者,我希望我能說服經理不要讓我女兒住在這裏。不知怎麼回事,我女兒就在外麵罵罵咧咧地敲門。後來我就把她帶到我房間裏去安慰她。但是不怎麼成功。”
    這時候錢鳳仙回來了,拿著一瓶酒。她說:
    “這個酒店真藏著還能喝的酒,這是我發現的,左先生也來嚐嚐怎樣?”
    左又實在不想再和這個女人待在一起,他討厭這個女人。這種厭惡使左又想戲耍她一番,他一本正經地說:
    “你還有興致喝酒呢?太太,你還不知道吧!金警長掌握了你害死自己女兒的鐵證,等上頭一指示就會逮捕你。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逃是逃不掉的。”
    錢鳳仙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明白那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她確實沒有心思喝酒了,她比在場的任何一個都容易相信不利於自己的話。她一頭霧水地拿眼睛偷瞟金燦,金燦正坐在角落,盯著左又這邊。她的每一個動作在錢鳳仙眼裏似乎都有點不自然。
    “你別開玩笑,左先生!我怎麼可能會殺死自己的女兒呢?我寶貝她還來不及。”錢鳳仙不安地堆著笑。
    “但是死了女兒沒多久,就開懷暢飲,喝酒吃肉,我還沒有見過像太太你這般看得開的。”
    “死了女兒我傷心,但是也不能不吃不喝呀!”
    “金警長是警察,她說你有罪你就有罪。沒罪也變有罪,她說手裏有證據,你可得好好想想最近你自己都說了什麼話,禍從口出,自己好好想想。”左又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詭笑。
    錢鳳仙果然沒有話說了,她嘰嘰喳喳的嘴可算是消停了。
    左又對這種結果很滿意,做母親的,說是為女兒的死感到痛心,得知女兒死訊沒多久就大口喝酒,大塊吃肉,這種人就應該嚇唬嚇唬她。
    “剛才你拿給我太太的是什麼酒?甚是不錯。”李茂德言。
    “如果喜歡可以叫黑心紅玫瑰。”
    “酒好,名字也好!你剛才提到陳經理,我這心裏就又覺得過意不去了。”說著他微笑著站起來朝吧台走去。
    “怎麼了?”左又跟上去。
    李茂德再吧台點了一杯“黑心紅玫瑰”,看著左又,有點猶豫起來,“我自己也是經營酒店的人,深知道這些天的遭遇對一個酒店來說意味著什麼。雖然我們是最大的受害者,可陳經理是難得的好人,這幾天我們沒少找麻煩,雖心裏有成見她也沒怠慢我們,現在靜下來想想,我女兒的事故也不能怪她。我女兒之前罵她罵的太難聽了,也難免她對我們有成見,所以比較之下心裏有點過意不去,想找個機會、、、、、、可不知道、、、、、、”
    “怕不領情?今天本來就是我請客,那這杯酒就算我送她的。”左又伸手去端那杯黝亮的酒。
    李茂德推開左又的那隻手,半打趣地說,“左先生,你不會連這種差事都要跟我這老頭子搶吧?”
    “君子有成人之美,我隻是跟你開個玩笑。”左又收回手識趣地走開了。
    李茂德拿著那杯酒到了經理的跟前,經理原本開心的臉上露出了詫異和不滿。
    “陳經理,這酒是我給你賠不是的。”
    “不用!”難得聽見經理對自己的客人冷言冷語。
    “真不好意思。我孩子罵了你,讓你在員工麵前丟臉,確實是我們的不對。”
    “現在人都死了我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李茂德聽了對方堂而皇之的承認他的不是,似乎很不高興,但還是陪著笑臉說,“還有我也要為我自己的事向你道歉。我自己也是開酒店的,卻要為難你告訴我王立文住在哪裏,還要你拒絕我女兒住在這裏,實在是太失禮了。我當時也是愛女心切,才會有那種無理的要求。希望你不要介懷。”
    經理沒有伸手去接酒杯,隻是瞪著眼睛看著來者,似乎還為他說的那個情況感到氣憤,“像我們這種小酒店,你自然不會認為我們有什麼規則意識,你眼界高,哪看得見啊?”看她挖苦帶諷刺的失禮樣子,讓人覺得小家子氣。所以不容易生氣的女人更不好惹,要是真惹到她們就難辦了。
    最後何天成也覺得自己的太太過於耿耿於懷,他推了她一把。經理才接過酒杯抿了一小口,立即擱在桌子上。李茂德看見經理喝了,便也心安了。他知道自己惹眼隻能尷尬地走開。
    今天晚上似乎就是一個狂歡夜,除了膽戰心驚的錢鳳仙,那些喝酒吃飯的人都很開心。老王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他看著張弛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或許也是件痛快的事吧!老蝙蝠雖然吃東西的時候還神神叨叨的,但也很開心。幾天來的不愉快,就像一場大家一起做的荒唐的夢,現在才是清醒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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