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水箱裏的女屍  第六章 那對夫婦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8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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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幾乎是奔著就進了警局的門,關上門,寒風和他們的冒失都被擋在了門外。熟人中的兩張陌生麵孔,金燦一眼就認出了死者的父母。
    李欣悅的母親叫錢鳳仙,人高馬大,穿著講究,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場。這種人往往不用過多描述,就能讓人印象深刻。除此之外,再大方的作者對她都會吝惜起無辜的筆墨來。
    相比之下,她的先生李茂德,更能引起左又的注意,因為他的低調再不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了。他戴著銀邊眼鏡,衣著簡樸。全身上下,沒有一點信息透露他是個五星級大酒店的擁有者。兩眼皮浮腫的他半縮著脖子,瞅不見一絲生氣。乍一眼看去,你會以為自己看見了一個小老頭。沒有人會相信這兩個人是一家人。明眼人都知道,這對夫妻的性格和品味存在很大的差異。
    “金警長,你回來了!嗯?怎麼他們兩個人也回來了?”看管過左又和左其的警員看見他們兩人回來,顯得非常驚訝。
    “待會兒再說!”金燦直接向兩位家屬走過去。
    左又經過一臉迷茫的警員時,拍拍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細語:“小家夥,請別驚訝的時候把嘴巴張開好嗎,這會讓我想到你媽媽是個很沒意誌的人。”
    這句話明顯使那個年輕的警員更加驚訝了,因為她的媽媽確實像眼前這個神秘的人說的那樣。她是個軟心腸的人,她習慣於向人妥協讓步,她似乎從來沒有把一件事堅持到底的,總會因為各種的原因而放棄。年輕的警員更加驚訝了,自然而然他的嘴巴又張開了,然後他立刻意識到自己這副樣子在別人的眼裏有多麼愚蠢,於是他馬上閉緊了。他知道他的媽媽是個膽小害羞的人,不會認識什麼人,所以她的性格就不會被外人曉得。他不知道對方怎麼知道她的媽媽的事,他好奇地盯著左又,好像那樣他就能看懂似的。但是不管怎麼樣,這個年輕的討人喜歡的警員對左又多了一絲神秘的敬畏。
    左又想:嗬!蛀牙!真搞不懂女人是怎麼帶孩子的,男人養出來的孩子就沒有那種問題。
    金燦帶著左又、警員和死者的家屬一起進入了審訊室,左其雖然被留在外麵,但是他的興趣也的到了充分的滿足。因為隔著玻璃他可以清楚地看見裏麵每個人物的動作、表情,隻是聽不見聲音。裏麵的人看不見外麵的事物,他們的各種舉動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外麵的人的眼中。隔著那層玻璃,他們顯得異常無知,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一個屁,都有可能被當場收集,然後拿去化驗。左其還是第一次站在這種玻璃前,他看著裏麵的人,仿佛就是在看一場無聲電影。玻璃裏麵有個無窮盡的世界,隻要把鏡頭轉一轉就能看見一個更為廣闊的空間。
    “你們好,我是這裏的金警長。”金燦在兩位家屬的對麵坐下來,左又和一個警員分別坐在金燦的兩邊。
    “你們為什麼不第一時間通知我們!”錢鳳仙啞扯著嗓子。
    “李太太,我想我們是在確認了真實身份後的第一時間通知了你們。”
    “可你們在中午的時候就發現了我的女兒!”
    “可當時我們並不能完全肯定那就是你們的女兒,我們必須在持有肯定的答案的前提下才能通知你們。”
    錢鳳仙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來使自己從悲痛中抽身出來,也盡量讓自己在嚴肅的氛圍中看起來得體一點。
    “好!”她說,“我不追究,人都死了,再和你們計較也沒用。現在,我唯一希望的就是盡快找到凶手。”
    “這是我們警方的職責,我們一定會盡力的,所以請你們協助我們調查。”
    “協助是一定的,”她用紙巾擦拭了一遍濕潤的眼眶,“但是我可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老實說我已經找了個朋友來幫忙解決這件事。”
    “你是懷疑我們的能力?”
    “我女兒失蹤近一個月,最終還是被修理工發現的。我不得不懷疑!”
    “你要找誰,我沒權過問,隻要不妨礙我們辦事。”
    “這我不能肯定,你們到時候自然會知道。”
    “還是談論案子吧!”李茂德終於抬起他那沒有“分量”的臉,他的聲音又厚又啞,沒人會認為這個聲音原本就是屬於他的。他像是許久沒有說話了一般,嗓子裏長出了蜘蛛網。
    金燦看了看對麵的兩位,心中很不爽,但是那也沒有辦法,“好!”她說。
    李茂德輕輕拍了拍太太的手,示意對方安定下來。
    “現在,貴小姐的案子,暫時是按自殺和意外案件在處理、、、、、、”
    “我就知道!”錢鳳仙一躍而起,哼哼了兩聲,直避金燦的眼睛。
    “我就知道,你們會給我這樣的結果。我的女兒!身體上和精神上都沒有問題,卻莫名奇妙地死在水箱裏。這就是你們說的自殺和意外?我不知道你們這些警察是怎麼當的。”
    “我還用不到太太你來提醒我怎麼做一個警察!”金燦的忍耐是有限的,她麵容嚴肅地提高了分貝。
    錢鳳仙是個吃硬不吃軟的人,金燦要是明白這一點,那事情將會好辦得多。
    “金警長,”李茂德說著,把情緒激動的太太拉下,讓她坐回椅子上。而他自己盡量表現出配合的樣子,但是隨便哪個人都可以看出,他也不相信警察。“你有什麼想問的就直接問,我們一定會把我們知道的都告訴你。”
    “李太太,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們的工作。這也是為了你的女兒。”金燦用鎮靜威嚴的語氣說道。她坐在兩位家屬的對麵,目光犀利,像一隻智慧的鷹,注視著任何一點風吹草動。現在就算不知情的人看到這樣一位警官坐在麵前,也沒人會懷疑這個女警長的能力。
    錢鳳仙蓋下她紅腫厚重的眼皮,不服氣,但隻得息事寧人。
    金燦問,“你的女兒的水性如何?”
    “非常好!”李茂德說。
    “那她是不是個愛冒險的人?”
    “我想是的。”
    “你的意思是說她常常會幹些危險的事嘍?”
    “並不是經常,危險也算不上,隻是一些簡單的小孩子似的冒險遊戲。”
    “那這樣說,她是有可能會去嚐試大冬天跑到水箱裏,隻是為了體驗一把刺激了?”
    “不會的!”錢鳳仙反駁道,“除了傻子,沒有人會那樣做。而我的女兒聰明得很,她絕不會那麼做。”
    “我沒有說她一定那樣做了,這隻是猜測。”
    “沒有那種可能!”
    “真是一個愚蠢之極的女人。”左又心想。
    “你要明白我們警察的目的是為了什麼,也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你怎麼認為的,我不感興趣,也不想知道。現在你要做的就是老老實實地問什麼答什麼!我沒有多少耐性!”金燦收起謙和的態度,語言和表情都掩飾不了她的怒火。
    在別人的地盤,惹火主人沒有好處,錢鳳仙明白這一點。她很有錢,“有錢好辦事”的觀念在她的思想裏根深蒂固。因為錢,沒有人和她叫過板兒。現在卻有人“威脅”她,令她難堪。但就她確實是那樣的人,隻要有人不買她的賬,她就沒轍。金燦的選擇是正確的。
    錢鳳仙的囂張氣焰明顯下去了。她用紙巾使勁擤了一下鼻子,來掩飾自己的顧忌,之後再次擺出不可一世的架勢。經她這麼一調整,左又和金燦仿佛又看見一頭驕傲好鬥的棕熊坐在他們的麵前。
    “不好意思,警長,我可以問幾句話嗎?”左又開口了。
    “當然!”金燦求之不得。
    左又報以一個紳士的微笑,然後麵對著一隻情緒易激動的棕熊和一隻悶葫蘆似的貓頭鷹。
    “我想你們這幾天也住在這座城市,是嗎?”雖然他心裏已經知道答案了,但他還是認為用這樣的方式開場會比較容易引出話題。
    “是的。自從欣悅失蹤,我們就一直在這裏。”李茂德看一眼氣憤難平的太太,似乎明白自己必須開口了。
    “想必先生對警方辦案能力很懷疑,才會想到親自上陣吧。”
    “並不是這樣,重要的是,我要親自看著或是加入,我才放心。雖然我知道你們很盡力也很有實力,但是像女兒在陌生城市失蹤這樣的大事,作為父母要是不來,我們心難安。所以一確認孩子失蹤後,我們就在這裏了。”
    “你親力親為,我現在知道了,你的酒店為什麼會做得那樣大。”
    “說實在的,女兒和酒店就是我的全部,這孩子一走,酒店最終也要交給外人了,真不知日子該怎麼過。”
    “那你們現在在何處落腳?”
    “就在那家令人厭惡的鬼店。”錢鳳仙又是傷心又是憤怒,搶過丈夫的回話機會。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女兒失蹤的第二天。”
    “一直住在那裏?”
    “是的!我搞不懂為什麼那樣破的酒店欣悅會去住,又冷又髒,還有一股子陳年的臭味。想起來就難以接受。”
    “確實是這樣!”左又微笑著點了點頭,接著他把發言權交給了金燦。
    “你的女兒離家是為了什麼事?”
    “她說隻是出去散散心,我們都知道的,一個初次將結婚的人在婚前往往會比較浮躁和不安。所以我們就同意了。”
    “那她是有個未婚夫了?”
    “對!”
    “嗯!”金燦若有所思,頓了頓,“她離開家的時候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舉動。”
    “沒有,就和以前出去旅行差不多,除了有一點點煩躁。”
    “抱歉,太太,你說的‘煩躁’指的是什麼?”左又好奇地問了一句。
    “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就是煩躁。”
    “哦,我的意思是她表現出對這趟旅行不願意去的樣子嗎?”
    錢鳳仙使勁想了想,似乎回憶這件事對她來說十分費力。
    “沒有,她似乎急著走,但是脾氣暴躁。”一小段時間之後她肯定地說。
    “好的,我知道了。金警長你接著問。”左又再一次把說話的機會讓給了兩位女士。他靜靜地聽著,看著。發現多數女人都比較健談,而且還易於情緒失控。
    “你女兒有得罪什麼人麼?”
    “這、、、、、、”錢鳳仙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她堅定又自豪地說,“人達到了一定的成就總是會惹來一些人的眼紅嫉妒。何況像她這樣年紀輕輕就做到了別人的頂頭位置。”看她得意的樣子,他仿佛忘了失女之痛。
    “是哪些人?”
    “無非是一些在酒店工作中隻吃飯不幹活的人,我認為她這樣做是非常明智的。我的女兒的領導能力不容置疑,而且她還有長遠的眼光。”
    她的眼睛閃閃發亮,目光伸向遠方,眼前那堵厚厚的牆,似乎絲毫沒有影響她視線的延伸。她迷迷地看著,仿佛自己也同樣具有那樣的眼光。接著她猛地醒悟過來,回到現實,但是眼神黯淡下去,接著是整個意誌。他的樣子就像一下子從天堂的門口一直跌到了地獄,這個現實在她眼裏似乎是一場噩夢,真實的噩夢。
    金燦不耐煩地從記錄員的本子上撕下一張紙,她想盡快結束這次談話。
    “請把那些人的名字、地址、還有聯係方式寫下來。”
    錢鳳仙接過紙,前後看看,然後說:“恐怕一張紙不夠寫。”
    “不夠寫,就寫背麵。”
    “我的意思就是兩麵都用起來,還是不夠。”
    金燦在心裏無奈地歎了口氣,心想“這麼多人,如果李欣悅死於意外或自殺,她的敵人估計會組合在一起開個慶祝派對。”她不管記錄員怎麼想,一把撕下半本本子,拍在胖女人麵前,“這些總夠了吧!”
    “嗯,夠了。”
    錢鳳仙接過紙,把紙遞給李茂德,“酒店裏的那些人,我不怎麼了解,尤其是那些聯係方式,我可不會存在手機裏。”
    從一開始,李茂德作為一個從事服務行業的商人,在各方麵都表現得很得體。他的冷靜、責任似乎掩蓋了一個男人的悲痛。誰說得準,在這位父親得知自己唯一的女兒身亡的消息會是什麼樣的心情。他的表情是否還是像現在這樣平靜。或許當時,他在太太聲嘶力竭的時候提供了一個肩膀,並偷偷地擦去眼淚。但是誰又知道呢,男人的眼淚似乎不願意在人前流下來,隻是因為一個荒唐的理由——他們是男人。
    “一個了不起的男人!”左又打開他那雙睿智的眼睛,自言自語。
    “一個走運的不幸女人!”金燦的心裏是這麼想的。
    李茂德深鎖眉頭,“沙沙沙”地在紙上寫著,那些名字似乎不再隻是單純的名字,它們像是一個個吸飽了仇恨的吸血鬼,使他咬牙切齒。他寫得很快,正像他太太所說,他對酒店的事知道得要多一點。他確實是一個不錯的父親,一個優秀的商人。
    趁李茂德在記錄名字的時候,金燦繼續問他的太太。李茂德是否加入問話,似乎對這場詢問毫無影響。
    “你的女兒出門前是否告訴了你,她要去哪裏。”
    “沒有,她去哪裏一向都不和我們說,她是個有主見的人。我們沒有必要擔心,何況她每晚會給我打電話報平安。”
    “她給你打最後一個電話的時候有什麼異常!”
    “她很高興,但是什麼原因,她沒說。女兒到了一定的年齡就會有點自以為是,那就是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
    “你之前報失蹤案的時候說,你女兒是在離家的第三天晚上沒有給家裏報平安,是嗎?”
    “對。你不知道我當時多緊張,我感覺肯定要出事。我希望我的第六感不要那麼準,我一夜都沒合眼,老李竟然還說沒什麼,隻是小孩子玩得開心忘記了。現在我是多麼後悔,沒有及時意識到她會出事。要是早知道,派人去找,或許就不會這樣了。”
    “但是當時也已經太晚了,太太。”當金燦說完這句話,她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剛才的那句話有多麼多餘。錢鳳仙失落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左又讀懂了金燦和錢鳳仙的心理語言,於是他說了這樣一句,來說明有些事是無可奈何的。誰也阻止不了,隻能麵對。
    “啊——”錢鳳仙的這一聲“啊”的發音相當長,像是把肚子裏的一些早該出來的東西憋了許久才釋放出來的一種釋懷,“是啊,毫無辦法!能怎麼樣呢,完了!一切。”
    有一句話叫“哀默大於心死”,可是如果親眼看看錢鳳仙的表情,親耳聽聽她的話,你就會懷疑起這句話來。她這個人雖令人討厭,但看她為女兒的死受著這樣的折磨,再多的厭惡也轉化為一絲憐憫。錢鳳仙屈服與她的心,而現在她的心死了。
    可最終問話還是要繼續,金燦看一眼錢鳳仙的軀殼。現在她除了一位失去了心的母親,什麼身份都沒有了。金燦看著這個中年婦女悲切、失落的眼神,感性的情感油然而生。
    可是那種感性,在左又身上是不存在的,他十分明確自己要幹什麼。他不會因為所謂的一種人性的認同感而放棄自己的初衷,所以說他冷漠也好,無情也罷,不管怎麼說,那些東西是不會影響他的心情的。但是他最終還是說了一句安慰人的話。
    “人死不能複生,你就節哀順便吧!傷心已經於事無補了。”他那輕鬆自在的語氣讓人聽了很不舒服,特別是當別人處在極度的悲痛中。那也不能全部責怪他,對他來說,一個死去的人就和一堆肉沒有什麼區別。他不僅不會為生命離開了那一堆肉傷心,反而會為它變得興奮,他巴不得每天都有這樣的事發生。他的價值取向已經出了嚴重的問題,他樂在其中,他在這一場場的“遊戲”中完全忘了生命的意義,不管是對社會還是家庭。
    錢鳳仙從椅子裏立起身子,神情嚴肅,“先生,你說得倒是輕巧,怎麼能不悲傷呢?畢竟死的不是你的孩子,你體會不到那種痛。我辛辛苦苦養了她二十幾年,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我疼她,我愛他,我栽培她,她比我的生命還重要、、、、、、”
    當左又聽到這裏,他似乎並沒有感受到錢鳳仙內心對她女兒的愛。她隻有痛,沒有愛。她的那些話雖然說得冠冕堂皇,像是感人肺腑,但是實際上是在自欺欺人。她為失去了自己的未來而心痛,為的是自己。
    左又暫且得出的是這樣的結論,在這種時候,每個人在他的眼裏都是邪惡的,他想不到還有愛或是美好的東西。他的想法完全是在沒有感情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有時候站得住腳,但是有時候也是一眼就能明了的錯誤。
    “你能想象你突然失去自己的孩子是什麼感覺嗎?你是不會懂的,你不懂,你還太年輕。你不知道,當我們被告知我們當初一無所知地在酒店裏用著喝著泡過女兒屍體的水時有多麼震驚,多麼恨自己。她喊了我二十幾年的媽媽,到頭來我相當於喝了她的血,吃了她的肉。如果你的孩子,以那種方式慘死,你能不像我這般傷心嗎?”
    左又想了一下,如果左其像李欣悅一樣死在水箱裏他會有什麼感受。但是他失敗了,他想象不出那會是什麼樣的場景。左其躺在水箱裏?像他那樣一個小孩子,死去的?不知不覺他想到了一些死去的嬰兒,他們泡在福爾馬林裏,被製成標本,裝在透明的密閉容器中,他們的樣子美極了,比任何一個活著的孩子都美。一瞬間他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是多麼可笑。他隻覺得可笑,感受不到傷心,因為他確實想不到那種畫麵,那離他太遙遠,那永遠都不會發生。
    “你肯定會的,除非你沒心沒肺。我的女兒,她是我的心肝,它最喜歡我給他買的裙子,她小的時候隻穿我挑的。每當我親自給她穿上,她美得像個公主、、、、、、”
    一位母親的絮叨,左又知道這樣下去可要有危險了。一般來說,有超過百分之七十的概率,這位母親會打開她的話匣子,把自己女兒生活的點點滴滴都說給別人聽,甚至是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金燦雖然很同情這位母親,但是她也是個稱職的警察,她知道這時候那位太太的話必須被打斷了。
    “你女兒和她的未婚夫的關係怎麼樣?”當發生命案,死者的另一半總是第一懷疑對象,這雖然很諷刺,但這是事實。現在死者還沒有結婚,自然而然地金燦想到了她的未婚夫。
    錢鳳仙沒有做出回答的樣子,她呆呆地望著左又身後的牆壁,像是要看穿它,又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中。
    這時,李茂德終於寫完了那一大串的名字,他抬起了頭。及時地接過了金燦的問題,“他們的關係很好,他們是一起長大的。小王很包容她,當然也很照顧她。所以他是一個非常稱職的未婚夫。”
    不管那個未婚夫是不是非常稱職,眼前這位先生的貼心是絕對的,那可以從點滴中看出來。像這樣一位既有錢又有實力的丈夫不好找,再加上對妻子忠貞不二的就更稀少了。金燦心中竟然開始有些羨慕眼前的這位身材走樣的中年婦女。
    “一點矛盾都沒有嗎?”金燦似乎不相信。
    “雖然欣悅的個性是倔強了點,但是小王的性格溫和,為人善良,也很懂禮貌。他們兩個是完全吵不起來的。這點我們從來就沒有擔心過。”
    談話到了尾聲,金燦看了一眼紙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頓時感到頭大。這麼多的人名,一個個查下去是件令人頭疼的工作,而且還要預防他們可能會耍的陰謀詭計,並且到頭來還可能隻是一場空。
    她隨手把紙張遞給左又,左又看了一眼,發現最前麵一個名字上麵劃了幾條線。
    “為什麼這個名字被劃去了?”左又舉起一張紙立在李茂德的麵前,指點給他看。
    “他本來是我們酒店的老員工,他和欣悅在酒店事務上有點矛盾。但是他幾個月前出意外去世了,所以他不可能害死我的女兒。對我女兒意見比較大的我都把他們的名字寫得比較靠前。但是我覺得他們之中有人想殺死我女兒,不太可能。”
    左又微笑了一下,把紙重新交到金燦的手裏。金燦收好那幾張紙,正襟危坐,對麵前的兩位說:“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你們的女兒死於意外的可能性極大。因為我們還沒有發現謀殺的任何線索,現場反映的一切信息都指向了意外或是自殺,所以如果結果和我說的一樣,希望你們能夠接受。”
    談話進行到這裏似乎可以結束了,但是這樣的結局嚴重刺激了那對夫妻。
    “那可不能!”李茂德最終也急了,這個男人像一個死刑犯聽見了法官的最後審判一般難以忍受,他似乎要極力阻止金燦說出那些話,
    “我的孩子很正常,她一定不會想不開,有一個魔鬼盯上了她。一定是的。麻煩你們多多出點力。”這個鎮定的男人,最終還是證明了他是一個父親。他那可憐兮兮的慌張模樣,加上他那些有些泛白的頭發,讓人心裏並不好受。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金燦繼續解釋,“案子我們會接著往下查,現在我隻是給你們打一針預防針,但願你們不要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找凶手上,那很可能是沒用的。”
    金燦的話音剛落,錢鳳仙收回她的目光,也站起來,比任何時候都還要令人沒有準備。原來她一直在聽,“既然你們已經這麼說了,那就是你們沒有能力找出凶手了?那我們也沒有必要和你們浪費時間,我請來的人會來著手這件案子。不勞煩你們這麼委屈地來處理。”
    說完話,她便掉頭就走,嘴裏還自言自語,忿忿不平,“哼,早知道就不用來受這種氣了。”她完全沒有把這裏當做警局,先前的一小會兒裝模作樣地壓抑自己的架子看來還真是難為她了。她就是那種人,有大把的錢,卻沒有丁點兒素養。她打開門,目中無人地走了出去。
    她碩大的身軀靈活地消失在拐角,然後吼了一聲:“還磨磨蹭蹭幹什麼!還嫌氣不夠!”
    李茂德聽見太太的喊聲,用手抹了一把臉,戴好眼鏡才跟上去。
    “這對夫婦真是有意思,雖然品味和性格存在那麼大的差異,但心裏的想法卻出奇得一致。難道父親和母親並沒有什麼不同?”左又樂嗬嗬地說。
    “對於有些人來說是的,但是對你完全不適用。你可當不了媽的角色。”
    金燦說完笑了笑,她不是笑別人,而是在笑自己。當她領會到那位太太是什麼樣的人的時候,她對她僅有的一點同情就同那個走出審訊室的高壯體型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有什麼發現嗎?”左又問。
    “沒有!你呢?”
    “也一樣。”
    左又用手機拍下了紙張上的內容,沒心沒肺地走出去。金燦在自己的世界愣了一會兒也離開了審訊室。
    左又拖著左其那條小尾巴,不緊不慢地向門口走去。金燦兩步追上他,“如果你夠快的話,或許還能搭上李家的班車。”
    左又笑笑說:“有那樣一位蠻橫的太太,和被惹怒的先生陪伴,我可不敢去。”
    “我覺得那個男人實在沒用!似乎什麼事都聽老婆的,沒有主見。”左其表現出一副閱人無數的架勢。
    “小孩子不懂就別亂說,天底下沒有怕老婆的男人,隻有不尊重老婆的男人。”金燦站在了李茂德那邊,她迷迷糊糊,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如此支持李茂德,或許那就是男性的魅力。
    “女人的目光就是短淺,隻看得見表麵。”左其用鄙視的眼神向上瞟了一眼金燦。
    “好了,是時候回去了。其,走了!”左又蓋上連衣帽,大步流星出了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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