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水箱裏的女屍 第四章 水箱中的女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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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到了中午,經過昨晚的折騰左其還睡在被窩裏。他不挑床,在哪裏都睡得好,要想跟著左又,這也是必須的。
左又早就起來了,沒有洗漱。一大早就坐在床上,把電腦放在床邊的寫字桌上反複觀看那段在網上炸開鍋的視頻。
開始時,閃閃爍爍的電梯畫麵裏空無一人,隻有屏幕左下角顯示的時間在爭先恐後地變換。過了不久,李欣悅出現在電梯的監控中。她顯得很隨意,進來的第一個動作就是彎下身子,把所有樓層的按鈕按了一遍。然後站在電梯中央站了兩秒中,隨後立正躲在電梯外看不見的“死角”處。幾秒鍾後,她一隻腳快速跨出電梯伸出脖子用最快的速度朝兩邊看了一眼就退回電梯。過了一會兒,她再次將頭伸出,靠在電梯邊,向外查看,之後小心翼翼地走出電梯。她在電梯前站了將近半分鍾後,走回電梯。她再次將全部樓層的按鈕各按了一遍。之後她再次走出電梯,手舞足蹈似乎在與人交流,大約十五秒後,她便離開電梯監控的範圍,之後便再沒有人發現她的蹤跡。視頻以電梯的關上作為終結。沉重地似乎暗示了一個更為嚴重的結局。
這起失蹤案絲毫沒有進展,甚至連原有的線索都給推翻了。左又早就沒有耐心看警方那樣磨蹭了,他喜歡挑戰的感覺,仿佛那樣才能證明自己還活著一樣。他會想盡辦法,去親手撫摸神秘的麵紗,直至把他揭開。
左其睜開眼,朝房間裏看了看,由於一直拉著窗簾,他還以為天剛亮。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他的手表,已經十二點多了。他坐起來,撓撓亂蓬蓬的頭發,“怎麼沒叫我?”
“不睡覺就長不了個兒,既然我是你的監護人,就要管你的發育情況。發育情況,嗬,搞的像在養殖一種動物。”左又眼睛直盯著電腦屏幕,手則忙忙碌碌地跑鼠標。
“或許就是吧!”左其自言自語披上衣服,跳下床,拿了自帶的洗漱用品直接去了衛生間。他擠好牙膏,握好牙杯,隨手打開水龍頭,隻聽見水龍頭猛“咳嗽”幾聲,嘔出了一股黑水。他一時被下了一跳,“咣當”一聲,他一時失手,牙杯摔在了地上,他急忙關上水龍頭。
左又對衛生間的動靜皺了皺眉頭,沒有去理會。
左其默默撿起杯子,接了一杯水,但是他接的時候那水的顏色稍稍淡下去了,變成了淡褐色,他離開衛生間把那杯水端到左又麵前:“你看!”
左又瞟了一眼,漫不經心地說:“水管的問題,看來這個房間有一段時間沒人住了。”
話音剛落,他整個人突然醒悟過來,似乎想起什麼。他把電腦扔在一邊,從左其的手裏搶過杯子,接著他用鼻子嗅了嗅,這一嗅可不得了,幾乎使他從床上跳起來。他眉頭蹙得更深了,一臉的難以置信。他更加仔細地嗅了第三遍。他的神情嚴肅至極,給人一種癲狂之感。他定在那裏一動不動,仿佛生命已經離他而去,正如一個木偶人。
過了幾秒鍾,他精神失常似的臉色柔和下來,笑容明媚在他臉上。他激動地吐了一聲:“浪漫的香奈兒!”
左其無比用心地看著眼前這個神經兮兮的男人,對方的神情是深深的著迷。
左又微笑著把水杯塞回左其的手裏,然後慌慌張張地抓起外衣,套上鞋子,邊跑邊把衣服披在肩上,跳將著衝出門去,臨走前囑咐了一句,“你現在乖乖在這兒待著。”
門“砰”地一聲被甩上,左其像塊木頭人一樣愣在那裏。左又的思維、行動,還有聲音仿佛隨著門關上的一刹那,被人藏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他的離開的聲音漸漸消失,房間裏陷入了一片沉寂。但是這種沉寂沒維持多久,門外由遠及近響起了吵鬧聲,剛開始還是窸窸窣窣,接著便是尖叫和恐慌。一眨眼工夫整棟酒店都沸騰了起來,那場景就像平靜的海麵上突然刮過一陣強風,把一切的喧囂和不平靜從大海的深處掀了出來,湧起一場災難的風浪。
窗外警笛的聲音漸漸明朗起來。左其把杯子放在一邊,趴上窗戶,用力把窗子開到最大。然後踮起腳尖,伸著脖子向外張望。街道上車輛和行人都被這座酒店裏的叫喊聲吸引,人們紛紛仰著腦袋往樓上看。這樣一來,原本不寬敞、車輛稀少的街道上漸漸被人和車堵住了。
說來真了不起,這麼偏僻的地段,一時間竟變成了“鬧市”,不得不佩服國民愛湊熱鬧的精神起到的巨大推動力。
七八輛警車已經到了附近,車上的警察跳下車,有幾個留在原地疏散車輛和圍觀群眾,其他的人便穿過車輛和人群間的縫隙迅速朝酒店湧來。接著消防車也到了,但是照樣開不進來,隻能停在遠處。一時間警哨聲、警笛聲、汽車喇叭聲、人的喊叫聲、吵架聲,還有這聲那聲,一起向耳朵襲來。混亂得讓人懷疑是否是世界末日來臨了。
“好恐怖啊!聽說她赤裸裸地沉在水底的呢!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一個老太太驚魂未定的聲音從左其的身後傳來。左其猛地轉過身,卻發現門照樣關著。而門外的聲音穿過厚厚的門清清楚楚地進入到左其的耳朵裏。那些聲音就像是在他的耳邊講的一樣,使他耳朵發癢。
他衝到門前,把門打開,發現幾個房客正在高聲說著她們剛剛聽到的事。她們見到左其站在一件房間門口,兩眼直直地盯著她們。
其中一個婦女尖叫起來,“竟然有父母敢帶讓孩子住在這裏,八成不是親生的。”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神經兮兮地對左其說:“快,小朋友進到房間裏去,不然會被拐走的。你知道二十年前發生在這裏的拐賣事件嗎?”
“好了,好了,那老掉牙的事就別提了。”一個穿著睡衣的男子都露出一副厭煩的表情。
“你們剛才說水裏有屍體?”左又試探著問。
“是啊,好像就是失蹤的那個女遊客呀!”
“誒,跟他一個小孩子說什麼?”
“我們還一直喝水箱裏的水呐!”
“現在想起來就想吐了。”
“也挺可憐的,年紀輕輕就這樣死了。”
“可不是!不過最可憐的還是她的家人啊。”
“嗯,有道理!剛才看見一個男人說是死者的表哥,那著急的樣子,衣衫不整就奔到樓頂去了。”
“哦,我剛才也看見了,像瘋人院裏跑出來的。你們倒是沒看見他那表情哦。唉!”
“估計是瘋了!”
、、、、、、
幾人談話的主題竟然開始圍繞起死者的表哥,左其當然很清楚她們所說的那個瘋子表哥是誰,所以他沒有心思在那裏聽她們胡扯。他極想讓她們把話題重新轉到死者的身上,於是他說:“要是那個表哥上去看到他的表妹還活著就好了!”
“真是小孩子家才能說出的話,哪還會活著,都泡在水裏很久了。說不定她失蹤的那天就在裏麵了。”
“真是太可怕了!我們會不會也那樣不知什麼時候就死了?”
“說不定!走走走,我們不要圖便宜住在這裏了,省得到時候,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那幾個人說著急急忙忙離開了,走過左其身邊時,紛紛提醒他快點進到房間裏,不要給陌生人開門。
左其站在門口,敞開著大門。一切的喧囂都在朝他呐喊,對他述說外麵的世界多麼驚險刺激,激動人心。
這充滿恐懼、憤怒、暴躁的世界實在太美好。對他,那是一種誘惑。他閉著眼睛,學著左又的樣子貪婪地嗅著空氣中壓抑的味道。他再也忍受不了,“我是又的兒子,我身體裏有像他一樣的渴望,沒錯,就是這樣!”他找到了說服自己不的理由,便輕輕關上門,向頂樓跑去。
左又早就到了頂樓,但是他不可能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了。他見到的情況是:樓頂的大門大開著,兩個後備警員堵在門口阻擋其他人進去。
“怎麼回事?屍體在裏麵嗎?什麼時候發現的?”他風風火火地走過去,質問著警員,他的語氣使他們認為他是個沒穿製服的警察。
“是的,在裏麵呢!您快進去看看吧!”警員堅信自己的直覺,竟然輕鬆地讓左又這條大魚溜進了大海。
水箱附近兩三個維修人員和保安正焦急地等著警察的到來。
“誰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左又嚴肅地質問在場人員。
“我是第一個發現的,先生。”一個工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說,“今天一早酒店就有人打電話給我們公司,叫我們派人來看看水箱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是這樣的,這幾天一直有客人抱怨水壓低,用水不方便,所以我們就找人來維修。”一個長得高高的中年保安說,後來得知他叫周正。
“屍體在哪個裏麵?”左又瞅了一眼三個水箱問。
“最裏麵貼著牆壁的那個。”工人指著其中一個水箱回答。
順著工人手指指示的方向看過去,那個水箱朝北,幾乎一點太陽都照射不到。但是看不出有什麼異樣。水箱靠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工作房,工作房頂是平台,離水箱的高度有半個正常成年人的身高。工作房的正門旁邊連有一架鐵爬梯通往房頂,而正門上了鎖。
“我上去查看一下。”他對左右兩邊的人說了一句,就通過工人的梯子爬到了水箱的頂部。
三個水箱上麵的蓋子已經完全打開,它們的開口都很小,但一般人進得去。靠從箱口射進的光線,一具女人的屍體清晰可見,不同於住戶大媽們議論的是,這具女屍並非赤裸,而是穿著睡衣。由於水箱底部的吸引力屍體沒有浮在水麵上,相反地她是頭下腳上地沉在水底。水箱頂部一切正常,沒有絲毫的作案痕跡。沒有太陽的照射,水箱頂部的溫度比其它地方低,上麵的一小攤水裏都還混有一點冰渣子沒有融化。
“水箱的蓋子一直是打開的嗎?”左又一邊問一邊爬下來。
工人說,“出事的那個是開的,其它兩個是我工作的時候打開的,之前是關著的。”
“有上鎖嗎?”
“隻有出事的水箱沒有上鎖。”
“保護現場!”左又的腳剛著地,一群警察就上來了。
現在樓底下的小巷子裏擠滿了記者,場麵很混亂,警察都有點招架不住,警車都停在街外的大馬路上,看熱鬧的人群一時半會也不能疏通。吵嚷聲、警笛聲、叫罵聲混在一起,誰也說不清楚那聲音多令人心煩了。低溫並沒有使這種感覺得以緩解,照樣讓人覺得燥熱得不得了,恨不得脫幾件衣服丟下樓去,對著人群痛痛快快地罵上一通。
“你是什麼人?工作人員?剛才蹲在那裏幹什麼?”一名年輕的警察在身邊瞪著他。
“沒什麼,”左又不以為意,“隻是過來看看。”
“這裏不是湊熱鬧的地方!請你馬上離開,不然我就要拘留你了。”他晃了晃手裏的手銬。
“好吧,說實話,我表妹失蹤了,很可能就是水箱裏的這一位。”左又淡定的說。
“你是死者的家屬?”警員的把強硬態度改成了懷疑。
“我想有可能,隻是還不肯定,我需要辨認一下。”
警員斜視了他一眼,“雖然你小子看上去不像個老實的人,但是我們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他朝上提了提自己的皮帶,使他的警服看起來更加威嚴,“要是我是死者,有你這樣個冷漠的表哥,我真會氣得從水箱裏蹦出來。”
左又送了他一個冷笑,“我隻得說你小子不愧是警察,連死了都那麼有活力。”
“你就是用這種語氣和警察說話的嗎?”警員心裏冒火。
“語氣?哦。我想你更不喜歡‘小子’這個稱呼吧!我也一樣。”他轉過頭目光迷迷地看著天空中紫色的沉厚的雲彩,“我比你年長,你連基本禮貌也不懂,警察這種生物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真是一個惹人煩的家夥,”警員已經受不了他了,“真想去警察局坐坐?”
“我隻是不善於表達自己悲傷的情感。”他轉回頭,看進警員的眼睛裏,“警察叔叔,你除了在這裏和我吵架就沒有別的事可幹了嗎?”
這名警員無奈地再一次向上提了提腰帶,指著左又的鼻子警告他,“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待著別動!”
左又舉起兩隻手,油滑地說:“我一定比你想象得更加‘老實’。”
警員不想和他耗時間,一副疲軟的狀態。
水箱的開口太小,屍體沉在水底根本抬不出來,警察隻得求助於消防員,讓他們在水箱下部切開一個口才將屍體抬出。
整個過程花了很長時間,這段時間左又看著那麼多人忙忙碌碌的身影在眼前晃動,他隻有靠著欄杆打哈欠。
屍體幾乎是剛一落地,左又的精神頭就來了。他蹲在地上左看右看,甚至要拿手上去摸。
“怎麼樣,看得那麼清楚,是你妹妹麼?”
“不是!”
“你確定?”
“我、、、、、、”左又抬起頭,“金警官!”他幾乎要叫出聲來。
這個左又嘴中的“金警官”就是大名鼎鼎的女警長金燦,昨天他還把她惹毛了。但是他並不擔心,他對這個女人相當了解。
金燦的父親是當官的,她能當上警長那個職位,他的父親出過一份力。但話說回來,金燦除了有時候脾氣暴躁,想問題停留在表麵。憑她的實戰經驗,她的警長當之無愧。
但是奇怪的是,金燦並不是這個地區的警長,怎麼會在這裏遇見她?
“你們這對父子,到哪兒都少不了來湊熱鬧!”金燦從身後拽出左其,絲毫不提昨天的不愉快。
左又看著左其,什麼話都沒說,但他的眼神說明了他有多厭煩這樣的場景。
“好了!”金探長百無聊賴地擺擺手,“留著教育孩子的機會吧!先來算算你的賬。”她頓了頓又說:“欺瞞警察,破壞現場,擾亂秩序。看來你今年的春節打算在警局裏過了,倒是很特別的創意。”
“能不能在那麼舒服的地方過年,還不是警長的一句話。不過我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你。”
“我倒是猜到了你會來湊這個熱鬧呢!”
“能摸透我心裏想的,功夫不賴,難怪這座城市都要請你來幫忙!恭喜你聲名遠播!”
“不要以為說句好聽的就沒事了。”
“那好吧!我束手就擒,怎麼處置悉聽尊便了。”
金燦的嘴角揚起一個微笑,那種微笑象征著智慧和能力,這種別具一格的微笑往往令男人們感到賞心悅目,使每一個有審美觀的人忍不住多看一眼,但是在眼前的兩位眼裏就完全不同了。一個是還沒懂得欣賞,一個是見多識廣,對那種微透霸氣的美已經不感覺新鮮了。
左又將手插進大衣的口袋裏,咳嗽了一聲走向左其,他已經預料到了將會發生什麼了,但是他總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不然就很被動。
“沒有警服!衣著單薄!”
“那是你老了才會這麼認為!”對方的臉上照樣掛著微笑。這個微笑使左又感到莫大的威脅,他一時還不能肯定金燦會不會公報私仇。
左又沒有反駁,不可否認,他在心裏總是會“年輕人,年輕人”這樣稱呼後輩,甚至用“老小子”稱呼年紀比他大的人。
“我知道這很不禮貌,”左其說。顯然這句話是假的,因為這個一心認為智慧無敵的孩子從來不把禮貌放在眼裏。
“但是我真的很想告訴你,你的笑讓我想起了萬聖節的南瓜燈。”
左又接過話茬,加了點冷幽默,“所以我說,金警長,還是不要給孩子製造噩夢,做爸爸的會很傷腦筋。”
金燦在他們的言語攻擊下,表現出應有的鎮定,她並沒有像一般的小女生那樣氣急敗壞。她從身後摘下一副明晃晃的手銬,在他們兩個麵前晃了晃,
“沒工夫和你們耍嘴皮子。”然後她三下五除二,十分麻利地把左又雙手拷上,推給一邊的小警員。
“養不教,父之過,誹謗警察的罪名也成立了,現在去警局走一趟是沒有懸念了。”
“警官!”一個警員過來對金燦指了指屍體,示意她快點進入狀態。
金燦自己心裏也明白,左又在這裏幫忙的機會絕對大於搗亂。但是對於左又的錯誤行為,她需要走個過場來服眾。
現場一片忙碌,左又很愜意地看著,眯起眼睛感覺冬日寒風的侵略。他喃喃地說:“看來沒錯,沒有陽光的地方的溫度確實不會超過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