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六、桐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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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安靜的聽著,起身拍去所沾草屑,“我也要走了。”
“等等。”女子遞過桐花,“你給我燈籠,我也要送你點什麼唄。”男子接過,眸色低垂,看不透色彩。“嗯。”
“那你明天還會來嗎?桐花會有三天呢。”
“明天再見時,大家都摘下麵具。”男子淡淡道,轉身離開。女子聞言欣喜的揮手:“我等你。”
“爹爹,王大娘她來了。”桐花跑進屋內,對埋頭縫補的老漢道。“真的?”老漢立即站起身來。“嗯。”桐花用力的點頭。
“小芳。”老漢動情的喊著,“叔,你就隻看到我娘啦?”一個扶著大娘的精壯男子調侃道。“哦,海齊也來啦。”老漢不好意思的摸後腦勺。
“好啦,海齊,就別逗你叔了。”中年婦人笑道,“帶桐花出去看看吧,你不是也一天嚷著要見她嗎?”
“娘。”海齊抬眼偷偷看了一眼看熱鬧的女子,古銅色的皮膚浮起紅霞。“對對,桐花啊,跟你海齊哥出去玩玩,晚點回來哈。”老漢也連忙催促著女子,女子揚起微笑:“好好,我出去。”在經過老漢身邊時壓低聲音道:“晚上給我做我喜歡吃的菜哈。”
“桐花,今天晚上我們一起過桐花會好不好?”海齊不停的搓手,小心問道。女子雀躍的腳步漸停下來,腦中閃過一個掩在黑麵中男子的雙眸,“如果你能找到我,就可以咯。”女子向前跑去,海齊激動的跟上,“我一定會的。”
“小芳啊,你渴不?”老漢拘謹的推過茶杯,婦人羞澀的搖頭,剛要說話,隻見老漢站起來:“那我給你弄點吃的去。”
“不了,不了。”婦人忙拉住他手,感受到溫度後,又欲甩開,卻不想老漢不肯鬆手,“小芳啊,這麼多年了,我們的事也該……”婦人低頭,小聲道:“你愛怎麼樣就辦吧。”
“真的?”老漢撫摸著她已經不再年輕的容顏,“難為你了,如果不是因為桐花的問題,我也不會推遲幾年”婦人歎息道:“唉,轉眼間兩個孩子也長大了,我們做父母的也可以安心了,想自己的幸福,不過我家海齊和你閨女的事情……”
“你放心,這次我們家來個雙喜臨門。”老漢擁住她,溫柔的說著。
“我來了。”女子看著立在花地上的身影,拍他肩驚喜道。男子緩緩回頭,已經摘去麵具的容顏清晰的落入她眼:“荀寞。”
“怎麼?失望了?”男子輕笑,跨前一步,目光灼灼的望著她。女子解開繩結,白花細繪的麵具劃落在地,她如沾著露水的唇角微勾:“不,我正是希望如此。”
“桐花。”男子擁住溫軟的身軀,柔聲喚道。“時間再久,空間再遠,該遇見的人終究會遇見。”女子揚起臉,看見他堅毅的目光:“我很開心錯過了一個時光的你還能重逢。”
那是盛夏最後的餘暉,年幼的小桐花手執扯的破碎的風箏,淚眼朦朧的坐在一片花中哭泣。
“喏,給你。”白衣少年遞過一方折的整齊的手帕,殘留著陽光的溫度。“我,我不要。”小桐花斷斷續續道,別過身子。少年蹲下,“你知道風箏為什麼可以在天空中飛翔嗎?”他的聲音帶著青草氣息。“嗯?”小桐花停止了抽泣,抬眼透過淚光搖頭。“那是因為它們想要自由,所以當它們不能再飛起的時候,它們是想要停留,安靜的陪你的身邊,做你的朋友。”少年的語調很柔,成了小桐花一生的追逐。
“這,這是我爹爹送給我的,如果我弄壞了,他會生氣的。”小桐花仰頭認真道,少年微笑:“你爹爹因為想要讓你開心才做給你的,所以,隻要你快樂,壞了又有什麼關係。”
“嗯。”女孩堅定的點頭,忽的綻放出燦爛,如身後的花海一般,純白如羽。
每日的相約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可是,少年卻背起行囊,向她道別。“桐花,若緣分未斷,以後自會相見,可若無緣,請你忘記。”小桐花抓住他的衣襟,像隻流浪的小貓:“我不要你走。”少年隻是笑著,似乎沒有悲傷,他走的決絕,他的一席白衣也在花海中蕩漾。
“沒想到的是,這一等,就是十年。”桐花輕輕開口。荀寞把她擁的更緊些,在她耳垂邊低語:“不過幸好,我們還是遇見了。”
女子不滿的嘟嘴:“哼,你變了,一點都不像以前。”荀寞來了興趣,“哦?什麼變了?”女子瞪眼:“原來的你很溫暖,現在呢很冷漠的感覺。”女子皺眉,糾結的思考道。
“桐花,在離開這裏的日子裏,也許你不知道,我走過了很多地方,和無數的時空,經曆了許多的事情,最後才發現,我再也不能回複如初了,不過,還好,你沒變。”荀寞淡淡道,可是落寞的眸子仿佛沒有焦距。
“荀寞。”桐花反手抱住他,“接下來,安心呆在我身旁就好。”兩人相擁,寂靜無語。
“桐花啊,我有事給你說。”李裁縫叫住要出門的女子,麵目掩不住喜色。“我和你王大娘商量過了,我們下月初旬就成婚。”“真的嗎?”女子看著不好意思低頭的老漢,由衷的歎道:“真好。”
“不過,小芳她有一個條件,其實那也本來就是我們一直想的。”老漢欲言又止。女子拿起茶杯來把玩,隨口問道:“什麼條件?”“我和她打算好了,在我們成婚時你和海齊也趁早把事辦了。”女子的笑容凝固在唇角,茶杯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我不嫁。”女子狠狠搖頭,不住的後退,最後扭頭跑出門外。把身後的呼喚拋的遠遠的。“我要找荀寞,對,荀寞。”
似乎回到了那靜止在回憶的夏天,桐花坐在一片花海中哭泣,卻再沒有一個白衣少年遞給一方手帕,安慰著:“別哭。”
桐花的淚順著臉頰,跌落到了地上,浸入花根。頓時像詛咒般,花海在蔓延著幹枯倒下,一瞬間再無那動人景色。
本是嚶嚶哭著的桐花也覺不對,止了抽泣,抬眼來看忽然空曠的草地,一驚,忙往村中跑。
本是熱鬧的集市卻如秋風蕭瑟般無一人殘留,花盡枯萎,地上因驚慌而掉落的頭飾也被踩的粉碎,隻遠遠看見家中小院那棵生了百年的桐樹,似乎還證明著生命的存在。
“爹爹,爹爹。”桐花急聲喚,卻見老漢和王寡婦母子兩人正坐在大廳中說話。“這丫頭,怎麼風風火火的啊。”老漢責備道,海齊也連忙起身,嘿嘿的衝她笑。“不是啊,外麵的鄉親都好像消失了一樣,我擔心爹,所以才。”桐花漲紅了臉。
“胡說。”老漢挺直腰板,要推開門鎖出去察看,卻被一麵如水般溫涼的牆給擋了回來。其餘的人見此,紛紛變色,起身試探。
桐花眼不經意的落在粗壯的樹上,隱隱有些不安,這樹未免也太奇怪,枝葉似乎越發油亮,還有荀寞,也不知怎樣。
“現在該怎麼辦?”王寡婦抹淚,“以為馬上就可以過上好日子了,沒想到卻……”老漢背手,“小芳,你放心,就算馬上就要死了,我也要和你成親。”他說的堅定。“好,順便也把我們的心事了了。”王寡婦看向臉紅的海齊和桐花。
“大娘,你誤會了,我。”桐花慌忙的想要解釋,“誤會什麼,你和海齊青梅竹馬,成親也是早晚的事。”老漢打斷她的話,“你就算是安慰一下臨死前的我們吧。”桐花無言。
女子靠在樹身上,麵容掙紮,她其實不是李裁縫的女兒,這也是眾所周知的秘密,是一日清晨李裁縫打水時,見到一母嬰靜臥在桐樹下安眠,落下的桐花輕覆在她的眉眼,故名桐花,而那時他和王寡婦也已經打算要成親,甚至連嫁衣也定製好了,可是一念之間,老漢收養了她,所以這婚期也推延了十八年,這份恩情她又如何報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