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一、第一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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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戰那天,我換上青衣,靜守在大殿前,眾弟子也整裝列好陣站在兩側,妖兵堵住了宮門,各路妖王都手持法器,麵目猙獰。妖兵讓開一條路,青寧、素衣女子等人從隊伍裏走出,青寧已褪下白衣,著了黑色王服,雙眸血紅,邪氣逼人。
青寧,我瞳孔一緊,目光下移,又落在他和素衣女子緊牽的手上,沉下臉來。師傅顫了一下,清清嗓子,嚴聲開口:“來吧,我淩雲宮可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青寧聲音冰冷:“你們若投降,我可饒淩雲宮。”
“叛徒,你有什麼資格說話?”青喧怒斥道,臉漲得通紅,這個曾經敬仰的大師兄,竟然是妖?
“喧師兄,不必與他廢話。”我冷聲打斷青喧的話,雖是對他說,但卻看向青寧,青寧依舊麵無表情,冷漠的盯著前方。
“進攻”青寧揮手,妖軍前一秒還在門口,下一秒就已經在離了我們不遠處。
該死,怎麼這麼快。“布陣”我輕喝,淩雲宮弟子飛快穿梭,拔出佩劍,擺出閃魂陣,妖兵在劍下慘叫一聲,隨即消失,但妖軍數目之多,耗盡體力也無法逼退。
青寧腳尖輕點,駐在半空,雙手抬起包起一團迷霧,玄清鏡就出現在虛空,他輕點鏡畫,一道耀眼的白光便湧了出來,包裹著每一個妖兵,我的劍穿透一個妖兵的身子,它晃動一下,又朝我攻擊,我慌了神,下意識看向師傅。此時的師傅也狼狽不堪,被妖王團團包圍。
我奮力揮劍,又注入詛咒,才破開一條小道,“喧師兄,小心。”我大叫,青喧回頭,一隻狐妖正咬住他的衣襟,他扭身一踢,狐妖退後幾步,惡狠狠地盯著他,他捂著汩汩流血的傷口,臉色蒼白,卻依舊提劍警惕的對視。
我扶住他,抬手撫過傷口,又為他結了一個結界,讓他好生休息,他緊緊抓住我的手,口齒不清:“小,小心。”我鄭重點頭,注入更多法力,劍身渲染開來青光,直逼青寧,青寧仍靜靜浮在空中,雙眸緊閉,一如當年初見時的少年。素衣女子見狀,伸出手腕,千百條藤蔓魚貫而出,都張牙舞爪朝我襲來。
我翻身一滾,躲過一條,剛想抬手,卻發現手已被束住,我凝息想逼破,素衣女子輕咬貝齒,加大力度,我一吃痛,劍也掉在地上。
素衣女子冷笑,又伸出兩條更粗大的藤蔓,看樣子,她想要我的命,我掙紮無果,錮住我的藤蔓嵌進肉裏,就在我以為我要命喪當場時,一個身影擋在了我前麵,蔓藤穿過他的身子,他一吐血,往後仰,躺在我的腳邊,“青喧。”憤怒掙開,束住我的藤蔓都四分五裂,飛濺在地。素衣女子麵目蒼白,吐出一口綠血。
我擁住青喧,撫上他唇間,為他擦去血跡。青寧,青喧,我三人自小一起長大,我早己把青喧當作哥哥。“靜師妹,你,你沒,沒事真。。真好。”他斷斷續續開口,想抬手為我拭去眼角的淚,卻抬上一半,又頹然落下,眸也緩緩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我將他平放在地,撿起劍起身。
我舉劍,注入一道強勁的氣息,朝青寧指去,他忽的睜眼,抬手製住我的劍,輕而易舉的將它扔到一旁,他張開黑色的雙翼,紫瞳掠過安詳睡著的青喧,竟有一絲淡淡的傷痛,“你打不過我的。”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我知道,但,你我不共戴天。”我咬牙切齒,手上還沾著青喧的血,叫我怎麼敢忘?
“嗬嗬,不共戴天,是啊,我是妖。”他嘲諷的一笑,有些蒼涼。
我不知為何,有些微微心痛,我低頭看青喧俊美的容顏,對他的恨意強了幾分。
青寧將素衣女子擁在懷中,修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冷冷開口:“誰允許你殺青喧的。”素衣女子臉色一變,小心翼翼開口:“是,是青靜想殺主人,我為了保護主人,才。”“哦。”他半眯眸,打量著我,忽的在懷中女子眉間輕吻:“殺的好。”
我又怒又恨,喚回被他打飛的劍,又朝他揮去,青寧厭惡的皺眉,反手扭轉,將我牢牢困在結界中,我狠狠砸在如霧的障上,卻一點用都沒有。
我看著師兄們不斷倒下,血染紅了白衣,再也回不去當初的天真。他們執劍的手還微微顫著,在下一秒卻被群妖撕裂了身子,甚至來不及發出痛呼。
“青寧,我恨你。”我哭著吼出來。這一刻,是真切的冰冷,從此,你我再無牽絆,我不再為你動心,我隻要,你的命。
“那樣最好。”青寧冷冷瞥了我一眼,不再說話。
師傅也是怒極攻心,身子有些不穩,險些跌落在地,他緩緩掃過躺在地上的弟子,老淚縱橫。
“師傅。”我輕喚他。
“靜兒,還記得前些日子師傅留你下來說的話嗎?師傅隻能這樣了。”師傅平複了體內翻滾的氣息,舉劍劃過手掌,又屏息默念咒語,淩雲宮四周驀然生出一股寒流,頓時山微動,風大作,師傅揮袖,一股氣流包裹著我,晃晃悠悠將我送出山。
我的叫喊迷失在風中,我眼前出現最後的畫麵,是師傅漸漸虛無的身子和素衣女子被風吹開麵紗的容顏,那竟是一張與我相同的臉。
當我醒來時,已是在淩雲宮之外,是打柴的農夫救了我。
“姑娘,淩雲宮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何整座山都變成了冰山?”他的夫人擺好碗筷,轉頭向我。
師傅……青喧……腦中閃過一幕幕痛徹心扉的畫麵,淚水順著臉頰滴落在掌心,有些涼意,我緊咬下唇,輕搖頭。
“姑娘必是淩雲宮上的仙人吧,看你氣質非凡,修仙可真是好生福氣。”她羨慕的看著我。
我啞然失笑,剛想回答說,修仙也多煩擾,一句帶有無盡落寞的話忽在耳畔炸響:“世皆豔羨修仙者的灑脫,卻也不知,那是禁錮了千百年的寂寞。”
我突然起身,抓過一旁的外衣,隨意披在身上,跑出了門,我一路狂奔,終於站在淩雲山腳下。舉目望去,皆是蒼涼的白,我怔怔望了片刻,轉身欲走。一隻青鳥忽的從山上飛下,爪間似乎還抓著東西,我伸出手,青鳥停駐,東西便落在手上。我抬頭對上它的眼,那是一抹琢磨不透的情緒,轉瞬即逝。我呆住片刻,青鳥已經扇扇翅膀,漸飛漸遠。
是玄清鏡。我撫去鏡畫所沾塵屑,原本漆黑的鏡畫突然跳動了一下,閃出一幅畫麵來。
青寧一身黑衣立在崖頭,背影孤獨的讓人心疼。
“主人,你又在想以前的事了。”素衣女子輕摘下麵紗,手撫上臉,歎息道:“與她有了同一張臉,卻還是不能入主人的眼。”
“陌允,你不是她,又何必為了我失掉原本的自己。”青寧淡淡開口,言語間有說不出的苦澀,目光輕落在手掌上破碎的玉佩上。
“能過偶爾得到主人失神的凝視,我也知足了,主人既然對她如此在意,又為何離開淩雲宮呢?”陌允走上前去,從背後抱住青寧。
青寧顫了一下,沒有動:“她,她大概討厭我了吧。要不然,又怎麼會在我為她擦眼淚時後退。況且我是妖,與她在一起不過是害了她,我怎願?”他垂下眼瞼,似有無盡悲傷。
“陌允,你知道嗎?”他抬手撫上女子的發,眸裏溫情一閃而過,她,終究不是她。
“嗯?”
“我已在玄清鏡中看到今後的結局,你我皆要葬身在淩雲宮。”
“這有什麼關係呢?有主人,還有哪裏去不了呢?”女子將青寧擁得更緊了些,美眸中的堅定是我所沒有的,那是生死相隨的諾言。
“也對,死,也許本來對我就是一種解脫,靜兒她,應該會很開心的繼續生活吧,不知道,還有沒有人為她擦眼淚。有些事,由不得我選擇,我是妖,所以我該死。”青寧輕輕說著,語氣平淡,沒有生的眷戀。
青寧,念起極力封塵的名字,心為何,依舊那麼痛?恍然間記起那隻青鳥的眼神,分明是說著:活下去。
罷了,青寧,你說要執劍闖天下,一壺美酒作伴,足以逍遙一生。如今,你長睡在這淩雲山下,不要想把我丟下,這一次,我不會放開。
曾經有個少年,以他的血肉之軀,換我一世長安。我隻願,以我不再輪回為價,換他來世平淡。
青寧,若有來世,你不要再修仙,與所愛的女子安家於田野,男耕女織,可好?
青寧,若有來世,你不要再遇見我,把你的笑容為另一人綻放,可好?
你許自我的,我皆還了,任海枯石爛,滄海桑田,你我相見時形同陌路,不再心動。多年後,你執他人手,巧笑倩兮,安然自若。
就這樣吧,青寧,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