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豔羨仙者的灑脫，卻也不知，那是禁錮了千百年的寂寞。”青寧負手立在山巔，望著霧氣繚繞的宮殿，輕歎息。
    “有師兄弟陪著，又怎會寂寞？你切莫庸人自擾，壞了百年道行。”我歪頭看著他側臉，他如墨的痛翻滾著複雜的情愫。
    “嗯，回去吧，師父也該擔心了。”青寧淡淡點頭。轉身離開。一襲白衣更襯得他冷峻的背影有些落寞，我愣了一下，追上去。青寧步伐很快，盡管我小跑了一陣，我們的距離還是在不斷增大。
    我突然停了下來，呆呆地望著他消失在拐角。曾經牽著我穿行在淩雲宮的青寧，在石妖前護著我的青寧，冒著被師父責罰也偷偷帶我下山的青寧，如今竟放開了手，變得那麼陌生。我揉揉發紅的眼眶，繼續往前走。
    “原來是淩雲宮的弟子，你們殺我無數子孫，還自稱正道，有何臉麵！”一聲嬌媚的怒喝乍響，我困惑抬頭，看見一個人臉蛇身的女子盤在前方古樹上，藍色的眼眸泛著冷光。
    我一驚，拔出身後的佩劍，戒備地盯著她，同時暗地蓄力：“歪魔邪道，自古殺之，你們可曾想過被你們無辜傷害的人？”
    她沉下臉來，眸漸漸泛起了血色，蛇身暴動地曲卷起來，微啟紅唇，嘶嘶作響。
    糟了，她定是召喚來了她的子孫，我連忙後退，密密麻麻的花蛇從叢間竄出，吐著紅蠍，一隻靠近我的蛇淩空而起，如銅錢般的瞳線倒映出一抹暗黑，我揮著劍，頓時鮮血四濺，卻依舊有源源不斷的蛇向我爬來。
    “魂兮安兮，仙法渡靈，淩雲天通，護我身軀……”我默念咒語，盤腿坐下，一道青色屏障將我包裹，不幸碰到的蛇皆灰飛煙滅。蛇群見此，也不敢再衝上前來，隻是包圍地嚴實。
    我變了臉色，如果再呆上片刻，仙障自破。它們一撲上來，我就死定了。正想著，一個蒙著麵紗的女子淩空而降，一身素色翠衣就像破空的神仙，那出塵的氣質皆不是我有的。“藍兒，放了她。”這不是命令，但空靈的言語間皆是攝人心魂的霸氣。那個叫藍兒的蛇妖褪去血眸，幻化為人類的模樣，厭惡地瞥了我一眼，輕拂手，蛇便如潮水退下。
    “姐姐，這淩雲宮弟子實在可惡，你為何攔下藍兒？”
    “你難道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嗎？不要惹是生非，我也警告過你，千萬不要與淩雲宮人起衝突，如果你聽不進去，離開便是。”素衣女子冷聲道，又轉過頭來，美眸打量著我，目光中似有無盡的哀怨。半晌，她輕聲道：“你走吧，記住，不要對任何人說起我們。”她話音剛落，她瞬間化作一道綠光消失，藍兒急聲喚著姐姐，狠狠瞪我一眼，也化蛇遁去。
    我舒了一口氣，加快了腳步，生怕再遇見什麼妖怪。很快就看到了刻著驅妖咒的宮門，青喧師兄焦急的走來走去，見我出現，忙向我迎來：“靜師妹，你可回來了，師父正到處找你呢，你快去吧，在大殿上。”我點頭向他道謝，他羞紅了臉，忙催我去見師父。我知道他對我的心意，可是，我心隻追尋青寧一人。
    想起青寧，我緊握了他為我係在衣間的玉佩，心微痛。到了大殿，師父正皺眉想著事。我恭敬地行禮：“師父。”他轉身，見到我有些詫異，又隨即擺手：“你到哪裏去了，為何傳你這麼久還不來？”我剛想說遇見了蛇妖，腦中一閃而過素衣女子的話，算了，人家也救過我一次，就當報恩吧。“弟子出去閑玩了一會兒，誤了時間。”我低頭小心翼翼地說著。師父輕咳，捋捋胡子：“靜兒不願說，我也不勉強，隻是今時局動亂，妖魔橫行，要萬分小心啊。”我應承下來。說謊這東西，實在不是我的強項啊。
    看著我尷尬的神色，師傅微微一笑，隨即斂了笑容，凝重起來，“師傅此次招你前來，是有事要問你，你定要如實回答。”
    “徒兒不敢。”我見師傅如此嚴肅，也暗知此事的嚴重。
    “若有人想毀壞淩雲宮，殺師叛道，你會如何？”
    “傾盡生命，也要滅掉此人。”我一字一頓說著。自小我被師傅帶上山，授我法術。恩重如山。這淩雲宮我也待了百年，早已視為家，況且，在這裏，我遇見了青寧。
    “但若那人是青寧呢？”
    我沉默了，撲通跪下來：“寧師兄不是那樣的人。”我堅定地說著。
    師傅歎氣，似乎瞬間蒼老了十歲：“但願如此，起來吧，我已知道了你的選擇，你先回房休息。”師傅背對著我，不再說話。
    我腦中一片空白，不知不覺到了青寧的房前，下意識推門而入，呆了半晌，又縮回伸在半空的手，轉身離開。
    “靜兒，你來我房間幹嘛？”迎麵走來的青寧溫聲問道。
    我怔怔看著在夢中癡現數次的容顏，眼淚突然像斷線的珠子落下，濕了衣角。
    青寧慌亂地用衣袖為我擦眼淚，我驀然退後一步，眸前浮現出師傅痛心的神色，錚錚立於我們之間，有些事，終究無法越過。
    他一愣，訥訥伸回，苦笑，看也不看我，徑直入了房門。
    聽著門吱呀關上，我的眼中依舊是青寧受傷的瞳，有困惑，有失望，更多的是我不懂的傷痛，我在我後退一步時就已知道，我把青寧弄丟了，那個我深愛的青寧不會再為我擦淚，護在我身後了。“但若是青寧呢？”師傅冷冷的話占據了我的思緒，我回頭，望緊閉的房木，忽的有了答案。
    青寧，無論你怎樣，都是我初見時笑得無邪的少年，一笑定了我為你癡狂的宿命，讓我保護你吧，這次，所有的痛苦由我來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