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班子師傅拿著隱約帶著血跡的竹竿子，快速的揮起揮落。竹竿子帶著破風的聲音狠狠地打在蘇哀身上。
    小孩的哭聲響起，但蘇哀沒哭，哭的是他剛剛進戲班子的小師弟，可能是被嚇到了。
    夏天晚上的風涼涼的，吹在蘇哀的背上，蘇哀的傷口上，讓蘇哀的疼痛加倍。
    終於，師傅或許有些累了，猙獰的臉上出現汗水。力道和速度慢慢減弱，最終停止這一虐待行為。他狠狠地咒罵了蘇哀幾句，並警告說下次再敢犯這樣的錯肯定饒不了他。扔下竹竿大步離去。
    人漸漸散了，那沾著蘇哀血液的竹竿被大師兄撿起像寶物一樣小心翼翼的供放到師傅的竹篋子裏。
    沒有一個人來向傷痕累累的蘇哀表示關心。
    背上巨大的疼痛使蘇哀幾近昏厥，但蘇哀知道，倘若此時昏倒在地，結果不會是有人因此而注意到他而是直到明天早上開班時才會被發現，而且到那時自己還昏迷不醒，那幫人會把自己當做已經死掉了扔到荒蕪野外。
    師傅說，下次如果再犯錯，絕對饒不了他。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呀。這可怎麼避免再次犯同樣的錯誤呢？
    也罷，或許隻是師傅今天心情不好想找個人撒氣而已，何必較真呢。
    蘇哀咬著牙忍著痛，拖著已經麻掉了的腿蹣跚的走進屋子。
    屋子裏沒有寒風，還有一個火爐子，蘇哀感覺好了很多，但傷口還是火辣辣的痛。得趕緊找藥擦擦，不然發炎了可就麻煩啦。蘇哀這樣想著，卻怎麼也找不到藥。他看了看那一幫一臉看好戲的樣子的師兄師弟們，心裏猜出了個大概。
    蘇哀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張嘴想要向他們詢問藥在哪裏。一雙沒有太多傷痕的白淨小手向他伸了過來，蘇哀看到那雙手裏捧著一小瓶碘酒。手的主人是他剛入門的小師弟，臉色不太好看。
    蘇哀挺感動的，他想接過藥水，可那小師弟卻把碘酒“碰”的往桌上一放，眼一瞪，說“我給你擦藥!”
    蘇哀更感動啦，一感動他就想哭，一有要哭的念頭他就忍不住。怕別人看到笑話他，蘇哀急忙向小師弟道了聲謝，轉過去身撐著炕沿意示小師弟可以來擦藥了。
    小師弟這才正視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心裏猛地一哆嗦。顫抖著雙手把碘液抹在傷口上。蘇哀感到了碘酒觸碰傷口無以複加的痛感，渾身上下每塊肌肉都繃緊了起來，身體也不可抑製的顫抖起來。撐著身體的雙手力道加大，在炕沿上生生給按出了幾個印兒。小師弟擦藥的速度很快，蘇哀疼著疼著也就麻木了，小師弟擦往後還仔細地用布給他包紮上傷口。
    蘇哀感覺沒那麼痛了，身體舒緩起來，還主動給小師弟搭話。
    “你叫啥呀？”
    “易小棋”
    “蘇哀”
    “蘇哀？“
    “嗯？”
    “以後要是我也被打成這樣兒，你可得也幫我擦藥，包紮啥的。”
    “師傅也不是經常打得這麼重，今天估計是心情不怎麼好吧。以後你小心點兒，有點眼力見兒，別出什麼差錯就不會挨太多的打。”
    “那你是不是很粗心，很沒眼力見兒，總是出什麼差錯才會被打成這樣？”
    “……睡吧，明兒還得早起。”
    “……”
    後幾天，易小棋晚上都會給蘇哀檢查傷口，也會聊上兩句，漸漸地就熟了起來。
    “哎哎，過來過來。”戲班子師傅向蘇哀招手。
    “怎麼了師傅？”蘇哀有點忐忑，那天的師傅的竹竿揮起揮落的場景蘇哀還沒忘掉。
    “你進這個戲班子有幾年啦？”
    “我八歲就被送進來了，今年都十二了。在這呆了得有四年吧。”
    “好，好。你也是時候該上台了。我記得你是唱青衣的，你準備一下，這幾天先做個小配角兒，跟著那些角兒們上台唱唱，熟悉熟悉場子。再過幾天，你做主角，到台上去唱！就唱昆曲《桃花扇》。你可得準備好嘍，要不然啊，一輩子就隻能跑個小龍套啦。”說罷，戲班子師傅向蘇哀拜拜手。踱步離去。
    這是師傅第一次對蘇哀說這麼多話，聽得蘇哀愣愣的。他不明白為什麼師傅突然想要他上台唱戲，急忙追上去問師傅。
    戲班子師傅朝他冷笑了一聲，輕蔑地說：“不讓你去台上唱戲掙錢，那寒伊（戲班名）還能養你一輩子不成！得了，別那麼多事兒，等會兒你二師兄告訴你你今天上台唱什麼，你盡管換上戲衣去唱就行啦。出點差錯沒什麼，反正你也隻是個配角，人家的眼睛都在主角兒身上呢，沒人看你。這幾天多練練《桃花扇》，那才是主要的、”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