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早逝，我唯一的家人是我的妹妹巧兒。巧兒總是喜歡跟在我身邊，看著我，傻傻的笑。每次我看到都會覺得，這也許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那時的我和巧兒寄住在姑父家裏，我16歲，巧兒13歲。姑父人前與我們親近非常，人後卻總是欺負我們。可是沒有人知道。於是，在我們飽經創傷的同時，姑父卻因為收養我們而有了好名聲。那時我便明白，人生從來沒有公平。
    姑母是個很溫婉的女子，可惜為姑父留下兩個孩子便離開人世了。她的女兒慕仙蠻橫跋扈，在鄰裏鄰外是出了名的。所有的人私底下都說，姑父那麼好的人怎麼會養出這樣一個女兒，卻不知道，慕仙所有的脾氣都是姑父寵出來的。她的兒子慕清個性倒是冷冷清清的，不愛說話，身子也不好，一天總要喝兩碗藥。閑來沒事的時候，慕清喜歡坐在庭院裏，遠遠的看著我幹活。我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好看的，也不喜歡他這樣看著我，但是我隻能由著他。
    這個家裏的人都知道，隻有他們是主子，我和巧兒都是下人的存在。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傳來，我的臉開始火辣辣的疼。我看著眼前氣勢洶洶的慕仙，無奈的低下頭。身為男子，毫無尊嚴，我的一生注定了得在屈辱中度過。
    “我就讓你幫我去買胭脂，你居然為了照顧那傻丫頭，把我的事都給忘了。看來我是縱容你們太久了。”慕仙抽出隨身攜帶的鞭子就往我身上抽。
    縱容太久？原來你們一直在縱容我嗎？每天沒日沒夜的工作，飯都吃不上，即使吃上了，也是隔了幾天的剩飯，這日子比個普通下人還不如，卻已經是縱容了。我想笑，可是抽在身上的鞭子卻讓我疼得笑不出來。
    我疼得躺在地上打滾，誰也沒有過來阻止。我看著站在旁邊的巧兒，她就坐在角落的石頭上，看著我，傻傻的笑。看到她的笑容，我想，這樣也好，還好打的不是巧兒。
    痛苦似乎是沒有止境的。不知過了多久，我眼前一黑，暈過去了。
    夢裏，爹娘抱著巧兒逗她，我站在他們旁邊，巧兒還是嗬嗬的笑，然後我笑了，爹娘也笑了。這是我和巧兒曾經擁有的，可是現在，已經支離破碎，再也回不去了。
    “醒了？”清冷的聲音傳來，我慢慢的睜開眼睛，在我床邊的居然是慕清。他想幹什麼？幫他姐姐教訓我嗎？我警惕的看著他。
    可是他卻什麼動作都沒有，隻是靜靜的看著我。
    “我已經幫你上藥了，以後小心點。”也許終究是受不了我的沉默，他說完便離開了。
    看著慕清離開的背影，我才發現我居然有點舍不得他。他從來不會欺負我們，總是靜靜的看著我。雖然從來沒有維護過我，但是我受傷的話，隻有他會幫我。或許我該對他好點的。
    日子還是一天天的過，我依舊努力的幹活，過我卑微的生活。巧兒依舊在我身邊呆著，傻嗬嗬的笑。不同的是，看到慕清的時候，我偶爾會對他笑一下。他似乎因此而心情大好，有時候會對著我笑，有時候看到我沒時間照顧巧兒，還會讓巧兒陪在他的身邊。
    我以為日子會越來越好。
    這一年，我18歲。姑父生意上大有收獲，剛好碰上慕清19歲生辰，府上熱熱鬧鬧的慶祝。
    這一年多來因為慕清，我和巧兒吃的穿的都比以往好了很多，下人們也不會總是欺負我們。因為這次生宴，我也沾了點喜氣，拿到了點散錢，就想借著這個機會給慕清和巧兒買點糖食。
    阿牛哥是負責府裏外出采辦貨物的，府裏的下人中也隻有他沒有欺負我們，偶爾還幫我照顧巧兒。在得到他的同意後，我和他一塊外出。我從來沒想過，這一天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卻是悔青了腸子也什麼都改變不了了。
    我從外麵回來，夜幕已經降臨。府裏還是熱鬧非凡，大家三三兩兩的嬉鬧打趣。但是姑父和慕清他們都不知道去哪裏了，連巧兒也不見了。我開始四處尋找巧兒，可是就是不見她。
    忽然，遠遠的有人在說，“那傻丫頭也真是的，這麼大喜的日子居然把湯羹潵在慕仙身上，也就慕老爺攔著，不然還不知道慕仙怎麼教訓她呢。”
    “就是啊！我聽說今日本來慕老爺是要借機為慕仙招婿的，一下都被那傻丫頭破壞了。不過，就算那傻丫頭不出現也沒人敢要那麼潑辣的女人吧，哈哈”
    “就是就是。那傻丫頭還得多虧慕老爺仁慈……”
    我再也聽不下去，巧兒，巧兒……我得去找姑父。我抑製不住內心的不安，一路奔跑，撞到人也來不及理會，現在我隻想快點看到巧兒在我的麵前對著我笑。快到姑父屋子的時候，我看到了慕清。他站在庭院裏，依舊一臉清冷，今日神情中似乎還有點厭惡。他看到我，什麼都沒說，隻是走過來輕輕的抱著我。
    我推開他，把懷裏的糖包拿出來，一包塞到他懷裏，一包緊緊的拽著往姑父的屋子走去。
    到門口的時候，裏麵隱隱傳出來巧兒嗚咽喊叫的聲音和男子低沉的喘息，我腦中緊繃著的弦一下子斷掉了。我拍打門，一下下，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拍打著門，可是它依舊紋絲不動。屋裏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入我的耳朵，我的眼淚終於止不住的往下流。
    不知過了多久，門開了，姑父還是如往常一樣站在我麵前。我拍打門的手還沒落在他身上，他就伸手給了我一巴掌。“一個傻子，一個啞巴，如果不是我收留你們，你們早死了。現在一個個居然都敢忤逆我。我跟你說，我無論對你們做什麼，都沒有人可憐你們的。”說完，又要給我一巴掌，卻被慕清擋下了。慕清抓著姑父要打我的手就這樣站在我的麵前，什麼話也沒說，隻是倔強的看著姑父。那神情我隻看過那麼一次，卻永遠也忘不了。
    他應該是站在我這邊的吧？我想。
    姑父看了慕清一眼，扭頭就離開了。慕清拉著我走進屋內。
    屋內彌漫著濃鬱的麝香味，茶桌上的布已經掉在了地上，赤金色的綢緞麵上沾滿了鮮紅的血跡和乳白的濁液，巧兒的衣服散落在四周。我撿起她的衣服，由著慕清把我拉到床邊。床上，巧兒躺在那裏，不著寸縷，她臉上布滿了淚水，眼睛緊閉著，身上布滿青紫印記，身下的床單紅白相間。任誰都知道她曾經遭受了什麼。
    我渾身顫抖著，巧兒，我唯一的巧兒，我不能放過他。慕清看了我一眼，扯過我手中的衣服幫巧兒穿上，隻說了一句，“她還活著。”
    我震了一下，麻木的回頭，慕清抱起了巧兒，我看著慕清懷裏的巧兒，跟著慕清離開了這個讓人惡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