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嫣然 第七章 為愛無所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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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不知道你是循規蹈矩,還是怯懦。”韓嫣將手中的韁繩甩給衛青,徑自扯出一匹黑馬,嫻熟的翻身上馬。
“韓大夫,這是——”
“陛下的馬,名字還是我取的。”韓嫣無奈揮揮馬鞭,說道:“你騎著溪風出去,我不問責,就沒人追究,這總可以了吧。”
“嗯。”衛青小心翼翼的跨上馬背,暗自琢磨著韓嫣如何疏通管事將自己帶出宮,至於韓嫣算不算目無君上,他也不知道。
韓嫣瞥了一眼,衛青坐在馬背上大氣不敢出的樣子讓他好笑,就這點膽量還談剿滅匈奴?伊稚斜若是知道了,定然嘲笑自己別具慧眼。“能不能直接告訴我,你到底害怕什麼?”韓嫣實在是忍不住了,嘴角勾起笑意。
“奴才知道宮中有很多規矩,所以奴才——”衛青磕磕巴巴,字句不通。他也不知道如何向高高在上的上大夫韓嫣描繪一個奴仆的恐懼與擔憂,即使自己說明白了,韓嫣又哪裏能夠懂得。
“跟我在一起,不需要考慮這些事情。”韓嫣說完便夾緊馬肚衝了出去,疾風從耳畔略過的感覺,就像回到了草原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而衛青料想中會阻攔自己的管事,隻是在一旁遠遠的看著,最後還不忘對韓嫣行禮。皇權特許?那這個世上應該沒有讓他不順心的事情了。衛青緊追著韓嫣穿出長安繁華的街道,看著兩旁景致急速後退,他都有些恍惚了。曾經,他站在路旁行人中,看到疾馳而過的羽林健兒,是那樣神往。那個時候的自己應該從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離這些隻活在市井傳說中的人物如此近,仿佛觸手可及。
春日青蔥林景,涓涓流水,清風拂過土壤中鑽出的綠芽,迎著旭日盤旋於九天之上,暖得有些不真切。遠遠望去隻有幾處莊戶,冷清得與這溫和不符。
韓嫣勒住韁繩,緩緩打馬前行,餘光掃過緊隨而至的衛青,流露出些許認可。“騎術不錯,看來長公主府邸多高人。”
“奴才是兒時牧羊,在田間地頭偶然間學得的。”
“一定要這麼稱呼自己?”韓嫣回頭瞅著衛青,笑了笑:“離宮這麼遠,又有誰來追究這幾百年的死規矩?”
“奴才應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
“身份?前些時日可是有相士說你日後定然位極人臣,功垂千秋?”
“奴才不敢。”衛青聽到韓嫣此言,慌忙下馬叩首。“奴才不敢有此非分之想。”
韓嫣緩緩下馬,伸手扶起衛青,那一刻他感覺到了這個少年的退縮。“說你來日富貴,是命裏注定的福分,有什麼敢與不敢?”
衛青順勢起身,卻不知應該說什麼,他偷偷拿眼去瞟韓嫣,這個側顏絕美空靈不似凡人的王孫公子,屢屢抬舉自己,是命中注定的福分嗎?
韓嫣拍拍衛青,示意他繼續前行。“在我看來,這世上是有一種人,稱得上非分之想。”
衛青看著韓嫣,等待下文,不料前方的韓嫣隨手拋過一物,隻有慌忙伸手去接。攢在手中一看,卻是隻玉製彈弓,遍體通透光澤,再不懂行市的人看看應知道是值錢的物件。
“聽說過市井孩提傳唱的那句‘苦饑寒,逐金丸’嗎?”
“嗯。”衛青不但聽說過,還親眼見過街邊少年為了爭搶小小的金丸出手打鬥的場景,那些孩子下手都是極為狠毒的,因此他從未上前。思慮良久,衛青小聲開口補上了一句:“奴才聽說爭執打鬥時死過人。”
韓嫣不屑的回頭望了衛青一眼,緩緩說道:“為了這件事情,陛下還殺過人。那個孩子和你應該差不多大。”
衛青驚訝的看去,韓嫣眼神飄忽,但決計不是愧疚自責。
“追逐爭搶靠的是本事,既然參與了,生死由命。但若是有人動了邪念,想直接從我這裏搶,才是非分之想,也就自然活不了了。”韓嫣借下腰間錦囊扔給衛青,淡然的說道:“試試吧,這應該比那木頭做的小玩意用著順手多了。”
衛青扣開錦囊,忽閃的金光有些迷了眼。他不是韓嫣,他知道一枚金丸對於貧苦人家的意義,他知道會有無數少年為了它以性命相搏,隻是為了活得更久一點。他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對著韓嫣搖搖頭。
“也罷,陪我進去看看。”韓嫣指著不遠處一戶農家說道。
衛青滿腹狐疑,卻不知道能不能發問。難道韓大夫避開所有人縱馬出宮,不是單單為了看著世俗風光?
“二位郎君是有何事?”一位女子羞怯的探出頭詢問道。
“在下是南麵來的客商,如今天色已晚,恐等不及進城商賈。可否勞煩姑娘讓我主仆二人借宿一宿。”
“貧妾金俗,郎君請進。”韓嫣的笑容足以讓劉徹這賞遍群芳的帝王神魂顛倒,何況是她一介粗野仆婦。金俗按捺住羞怯朝韓嫣身後看去,雖然那個少年年歲不大,但誠實忠懇的模樣,應該不是匪徒盜賊。
趁著金俗為二人倒水之時,衛青偷偷說道:“郎君今日不歸,怕是有人擔心。”
“他?大喜的日子,惦記我幹什麼。”韓嫣自是知道衛青所言之人就是劉徹,但真的也好,假的也罷,劉徹此時應該紅光滿麵,樂不可言。
“郎君請用,雖然是貧賤村窪,水還幹淨。”金俗揉著衣袖,惴惴不安,羞怯得不敢抬頭。論理她是不應讓韓嫣進了這道門,可是如此人物站在眼前,誰能拒絕呢?話說回來,若是強徒有這般品貌,被他害了又如何。
“謝姑娘。”韓嫣起身施禮“姑娘坐。”
“不必了。”
“恕在下唐突,哪裏有主人站在,客人倒坐著的道理。我等受姑娘恩惠已然心有愧疚了,姑娘若不嫌棄,此物待為答謝。”韓嫣摸出一錠金子塞到金俗手中,微微一笑,眼神中千波流轉,說不盡的風情動人。
“嗯。”金俗忸怩的接了過來,就起身找尋家中拿得出手的物件為這主仆二人置辦安歇之所。
韓嫣打量了屋舍一圈,才問道:“姑娘可是一人在此。”
“是。”金俗擺弄著手邊的東西,偏著頭回答說:“家父已經過世很久了。”
“在下不知,姑娘勿怪。”
草草用過飯,韓嫣就拖著衛青進了布置好的屋舍,靠在牆邊休息。
“奴才去為韓大夫尋些野味吧。”衛青小聲提議,韓嫣日日在宮中美味珍饈尚看不上眼,哪裏能咽下這地頭野菜。
“不用了。”韓嫣拒絕,卻沒有睜開眼,而是繼續問道:“你有沒有覺得金俗很像一個人。”
衛青想了想屋外女子的容貌,幹脆的回答道:“沒有。”
“也是,你好像還沒有見過那個人。”韓嫣一次次回想著金俗的容顏樣貌,應該是有九成把握,可她父親過世已久,難得驗證,總不能在皇宮大殿之上來個滴血驗親的戲碼吧。“等吧,如果上天眷顧你們姐弟,你會見到的。”
一夜紅燭搖曳的寢殿,一夜枯燈忽閃的草廬,又是誰放不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