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六、真假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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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死、不要死!我不要死!”
熊熊妖火瞬間吞噬了祈如山,青山綠水鳥語花香眨眼便化為焦土。花櫻遠站在半空,看著腳下血肉模糊的斷肢殘骸,一聲聲淒厲絕望的嘶喊,句句剜心,胸口仿佛火燒般喘不過氣來。另一頭,一名俊美水藍色長衫青年看著腳下一切,忽而化為一道極光鑽進了火中,霎那間,火勢暴漲,花櫻遠連身急退,衝天火光中,出現一張扭曲的臉,痛苦萬分。
“毒君!”花櫻遠脫口而出,耳邊驀然出現毒君沙啞的聲音:“毒君?夜輝白?”
“夜輝白……”
花櫻遠猛的睜眼,隱約看見一個像夢中之人般的俊美輪廓,但等她仔細看去,原來是炎狛,頓時,她有種瞎了眼的感覺,“怎麼是你?”
炎狛微微詫異,脫口反問:“你很失望?”
花櫻遠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沒感覺到哪裏疼痛。炎狛瞪大眼,半響才問出一句:“你沒事了?”
花櫻遠奇怪道:“我有什麼事嗎?”
“你、你不應該受了很重的傷嗎?”炎狛試探道,他有點懷疑花櫻遠是不是因為附靈失憶了,誰知花櫻遠想也不想就用果斷的回答否定了他的想法。
“我死不了。”花櫻遠淡淡的回道,像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見炎狛一副難以理解的模樣,又皺眉解釋道:“我是鬼妖,鬼妖因死而生,所以我隻會被自己殺死。”
“怎麼殺死?自殺?”炎狛做了個自殺的手勢,花櫻遠又皺了皺眉頭,頓了頓,不知如何回答。天色已晚,頭頂紅月如血,荒血池波光粼粼,花櫻遠衣帶飄飄,若有所思的望著炎幽穀的方向,感慨萬千。
“怎麼了?”炎狛好奇道。
花櫻遠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鬼妖的一生,就是找尋一個死的理由。”
“嗬?那不就是找死嗎?”炎狛反問。
花櫻遠點了點頭,道:“也許吧!”
“既然你沒事了,那我先走了。”炎狛起身打算離開,花櫻遠想起書的事情,正要開口,炎狛搶先回道:“書不用找了。”
花櫻遠頓時一愣,改口道:“你去哪裏?”
“我?也許去謫仙鎮看看。”炎狛回道。
“謫仙鎮?”花櫻遠喃喃,腦中閃過一道霹靂,之前她不正是為了孤老頭找到了那裏,當即脫口道:“我也要去那裏。”
“嗯?”炎狛疑問。花櫻遠回道:“我要找孤老頭。”
煞火嶺外並沒有見怒發紅陽,炎狛稍稍鬆了口氣,兩人飄身疾行,瞬間沒了蹤影。遠遠的林深處,一雙眼緊緊的盯著兩人離開的方向,閃身不見蹤影。
怒發紅陽再度铩羽而歸時,已經是兩天後,燭曳與月千裏、葉知秋在大殿之內不知在爭執什麼,怒發紅陽一出現,聲音戛然而止,三雙目同時移到了她的身上。
“紅陽,你來的正好,禦子淵的事情處理的如何?”葉知秋率先發問,怒發紅陽沉默片刻,月千裏冷笑:“你不是看的一清二楚嗎?還有什麼好問的。”她這話對這怒發紅陽說,眼角卻瞟向葉知秋,嘴角勾起的冷笑,似嘲似諷。
“紅陽姐姐出馬,哪能不成功?”燭曳笑眯眯的走上前來,揶揄道。
怒發紅陽輕哼,隨手一拋,就聽一聲悶響,一隻人頭大的紅蛾摔在了地上,紅蛾無力的拍了拍翅膀,就見刀光一瞬,三人眼前一花,紅蛾被一劈兩半,燭曳臉色微變,問:“這是什麼?”
“千麵妖蛾。”怒發紅陽冷聲回道,複而,掃視三人,又道:“是我的失誤,禦子淵還活著。”
“你說禦子淵還活著?”月千裏與葉知秋異口同聲,雖然沒見到屍體,但當日怒發紅陽一刀刺中他的胸口他們是看的清清楚楚,怎麼會突然成了妖蛾?
“這麼說來,祈靈山必須是首要目標。”葉知秋轉而望向燭曳,月千裏附議道:“沒錯,祈靈山雖是七大妖山之一,未免也欺妖太甚。”
燭曳皺眉不語,眼睛盯著地上的千麵妖蛾,神情變幻莫測。月千裏見她神色有異,又道:“我們不能同時對上狐山與祈靈山,所以狐山之事就等處理完了祈靈山的情況再作打算,燭曳你覺得呢?”
“狐山暫時沒有對我們構成威脅,我也讚同月千裏的提議。”葉知秋搶先道,燭曳沉吟片刻點了點頭,“有理。”
“但是……”燭曳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道:“祈靈山戰力不明,六宮仙尚不知去向,內部天地陰陽殿我們了解到的情況太少;而狐山近日正在籌備選出新任妖主,內部情況很不穩定,所以……”
“嗯……”月千裏點頭道:“這對我們的確是個機會,你的看法呢?”她轉而問葉知秋,葉知秋頓了頓,問燭曳:“你有什麼想法了嗎?”
“不要貿然對狐山出手。”怒發紅陽突然插嘴道:“據我所知狐山八妖殿已經有所行動,現在最好不要招惹他們,反而是祈靈山,外部與內部分化嚴重,我們完全可以在不驚動內部的情況下鏟除外部障礙。”
“嗯?什麼意思?”葉知秋問。
怒發紅陽道:“六宮仙群龍無首,外部防禦極為脆弱,此時潛入,勢必易如反掌。”
“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來個暗渡陳倉偷梁換柱之計?”月千裏眨眼,一抹詭笑浮上唇角。
“嗯。”怒發紅陽淡然點頭。葉知秋也讚同道:“的確是個辦法。”
“我來做餌,你們可以借機潛入,一來分化,二來探查。”怒發紅陽建議道,月千裏與葉知秋雙雙附議,唯有燭曳一直不語,良久才道:“好吧!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還需要了解更多關於祈靈山的情況。”說著,她將目光落到怒發紅陽身上,怒發紅陽了解她的意思,點頭道:“好,這就交給我吧!”
怒發紅陽化光消失,行動之快隻在眨眼間,月千裏咂舌,葉知秋輕歎:“不愧是原六宮仙之主,果然不一般。”
自從她加入別妖穀後,別妖穀如虎添翼,勢力直逼七大妖山,穀主更是對她信任有加,惹得眾妖眼紅又無可奈何。葉知秋見燭曳看著怒發紅陽離開的方向眼中微含怒氣,不禁笑道:“這樣的嫉妒,未免有些難看了。”
“嗬!”燭曳失笑,收回目光,道:“嫉妒嗎?也許是吧!”她回答的坦蕩,倒讓葉知秋一時語噎。月千裏見她神色不對,問:“你想到了什麼?”
“我?嗬!即便真的有什麼,你們現在這麼相信她,恐怕也不會信我。”燭曳冷笑,欲扭身離開。月千裏閃身將她攔住,問道:“什麼意思?你知道了什麼?”
燭曳掩唇輕笑,涼涼回道:“難道你們沒有想到一個問題嗎?她終究是祈靈山之人,她外我們內,這不正好將我們一網打盡嗎?”
“不可能!她已經脫離祈靈山,你也看過她的容貌,她不可能回去。”葉知秋冷聲道。
燭曳輕哼:“我就知道你們不會相信,六宮仙之主是什麼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難道我們領教的還少嗎?以禦子淵的能力幾次從她手中脫險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別說一個禦子淵,就是來十個,隻要她想殺,難道他逃得掉?失算?我看一切都在她計算之中,哼!”
“你這是存心針對。”葉知秋怒道。
燭曳眼尾輕掃,不屑道:“是錯是對,你們如果要拿自己的性命去證實,我燭曳絕不阻攔。”
月千裏看了看葉知秋又望了望燭曳,忽然咬牙道:“我跟上去看看。”
燭曳不語,緩緩離開,葉知秋留在原地,回憶著怒發紅陽和燭曳的話,漸漸陷入沉思。
與此同時,在琉霧林內,鹿兒千方百計想要逃出此地,正巧這幾日術卉心外出,留下啞螳螂看著她,鹿兒一見時機成熟,便偷偷跑了出來。
參天古木,遮天蔽日,林中彌漫著一層厚厚的濃霧,讓她不辨方位,樹幹上,長滿各種顏色的蘑菇,一直延續到樹根,紅紅綠綠煞是好看。鹿兒來時並沒有注意,現在往外走,忽然覺得這些蘑菇長得好生漂亮,忍不住蹲下身想去摘。
就在她的手馬上觸到蘑菇,就聽“嗖”的一聲,冷風如刀,裏落到擋在了她的前麵,她嚇了一跳,立馬跳開,動作太大,險些摔倒,而那些蘑菇也像是受到了驚嚇,嗖嗖嗖的跑向樹根,眨眼就鑽了下去。
鹿兒揉眼,腳下又一滑,後背被人拖住,她回頭,正好對上了啞螳螂紅彤彤的複眼又是嚇了一跳,“啊!”
啞螳螂連忙將她扶住,咿咿呀呀的搖頭揮手,急得不知所措。他說的話,也隻有術卉心和水不允聽得懂,至於別人,就像鹿兒現在,隻能明白他對她沒有惡意,其餘,一臉茫然。
“我要出去。”鹿兒說,啞螳螂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顯然是極力反對。
“但是我不能扔下紅陽居。”鹿兒解釋道。
啞螳螂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推著她就朝裏麵走,鹿兒踉蹌兩步,一把抱住一顆大樹,死命的搖頭:“不,鹿兒要離開,鹿兒要回紅陽居,宮主會回來,鹿兒要回去,鹿兒不要在這裏……”
啞螳螂頓時沒了辦法,守在鹿兒跟前急得團團轉,咿咿呀呀了一陣子。鹿兒又聽不懂,想起紅陽居,想起戴著麵具的怒發紅陽,鹿兒心如刀絞淚如雨下,哭聲道:“鹿兒要回紅陽居,即便是死,鹿兒也要回紅陽居。”
啞螳螂氣的揮起螳螂刀就像朝她的手砍下去,鹿兒見狀,嚇得縮著腦袋緊閉雙眼,但刀久久未落,鹿兒睜眼,樹影沙沙,哪裏還有啞螳螂的影子。
“啞螳螂?”鹿兒輕聲喚道,沒有回應。過了良久,才敢小心翼翼的鬆開,然後一步一回頭的朝琉霧林外走去。
樹蔭後,啞螳螂靜靜的看著鹿兒離開的身影,消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陽光明媚,萬裏無雲,寂靜的草嶺坡,草浪翻滾,繁花似錦,從這裏望去,祈靈山嫻靜而美好,宛如少女。山下,一條青黛蜿蜒而上,昔日,那裏便是外部居所,與六宮仙一同守護祈靈山。
“六宮仙……”怒發紅陽遙望遠處,喃喃自語,恍如隔世的記憶,深深印在了她的臉上,她緩緩摘下麵具,一張五官盡毀的臉,沒有鼻子,又被燒了嘴唇,臉上皮膚好像被殘忍的剝離又隨意粘貼,極其醜陋,令人不寒而栗。
回憶當初,叱吒風雲的六宮仙之主,她也曾戴著這張麵具,麵具下卻是一張驚世絕倫的臉,高傲、強大、美麗,無所不能。
“宮主!”清脆的叫聲,她笑眯眯的看著鹿兒第一次幻化人形。明媚如少女的臉龐,在對上她目光的一瞬間害羞的垂下了頭,鹿兒怯生生道:“鹿兒、鹿兒是不是很醜?”
她笑了,輕輕揉了揉她的長發,搖頭,認真回道:“不,鹿兒很可愛。”
怒發紅陽深吸一口氣,強行收回思緒,將麵具重新扣在臉上。
紅陽居,院子裏的紅陽花依舊如火如荼,鹿兒小心翼翼的拿著水漂澆花,眼睛也一直盯著花,認真的讓人不忍打斷。怒發紅陽藏在暗處,先是皺了皺眉,卻是眼眶已濕,視線朦朧,她仿佛看到了鹿兒身後的自己,紅裙似火,美豔如花。
“為什麼你還在這裏?”怒發紅陽輕聲問,明知對方聽不見,她還是問了,反而更像在問自己,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裏?
熟悉到陌生,陌生到心痛,心痛到以為可以經過時間洗禮而忘記,反而更是刻骨銘心。怒發紅陽深吸一口吸,閉上眼,決然轉身,既然放下了,又何必再想起。
歎,無聲無息。怒發紅陽漸漸走遠,暗處月千裏緩緩走了出來,掃了一眼紅陽居又凝神望向怒發紅陽離開的方向,猶豫著要不要跟上去。
祈靈山下,東有晨曦岩,西為黃昏嶺,那日,她便是在晨曦岩找到了禦子淵的墳塚,旁邊還有朱曦。她見後,不禁冷笑,掘開墳墓,立馬認出躺在棺中的人並非禦子淵,像是有意要告訴她一樣,破綻暴露的太過明顯。怒發紅陽雖心有疑慮,不過對於他,她還是不能理解,要殺,明明那個時候就可以。
怒發紅陽心不在焉的飛向黃昏嶺,入口處赫然立著一塊無字碑,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株參天古木,縱橫交錯的根須幾乎掩蓋了黃昏嶺原貌。古木下,一條瘦削的人影背對著她,微風徐徐,衣袂飄飄,怒發紅陽一眼認出麵前之人,停步於入口處。
“我就知道你會找到這裏。”禦子淵側臉,眼尾輕掃,又將目光落到古木上,茂密的枝葉擋住了明媚的陽光,宛如擎天巨傘,隨風起,沙沙響,一地銀芒,眼落他傷。
“我會殺你。”怒發紅陽脫口道,手不自覺的按上刀柄,卻始終狠不下心拔出,禦子淵淺笑,搖頭道:“你不會,我會。”
“如果當初救你會造成朱曦的死,你說,我是救還是不救?”怒發紅陽問,空氣驀然凝滯,靜的忘記了呼吸。
“無意義的問題,沒有回答的必要。”禦子淵淡淡的說。
像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怒發紅陽苦笑一聲,目光落向古木,“朱曦會醒過來嗎?”
禦子淵輕輕撫摸樹幹,搖頭道:“不會。”
“那你這樣做又有什麼意義?”怒發紅陽反問。
禦子淵又搖頭,“無意義,就像我要殺你一樣,隻想減輕自己的痛苦,讓自己好過一點而已。”
“嗬!你做不到。”怒發紅陽咬牙,胸口堵得說不出話來。
“是……嗎?”禦子淵回身瞬間,怒發紅陽拔刀指向禦子淵,身形一瞬,凜冽刀鋒逼命瞬間,禦子淵竟不躲不閃,嘴角噙笑。卻是怒發紅陽眼尾一掃,左側旋即飛出一道白芒,白芒快如閃電,夾雜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息,令她妖氣頓時一滯,手上力道驀然一鬆。怒發紅陽不明所以,不敢硬碰,連忙收勢退回入口處,就見白芒啪的破碎,銀光點點。
“原來是射流影,弑妖弓果然厲害。”怒發紅陽目光橫掃。黃昏嶺內除了兩人再看不到第三人,怒發紅陽心知射流影藏在暗處,不敢大意,冷哼一聲,警惕撤離。禦子淵看著她消失,眼底的笑頃刻間化作一片深沉的悲涼。
遠處,月千裏不敢靠的太近,但她藏在高出,下麵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禦子淵果然活著,怒發紅陽竟被一箭逼退,實在不可思議,難道真由燭曳所說一切都是他們兩人計劃?隻可惜她離得太遠,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月千裏懊惱,又悄聲跟隨怒發紅陽而去。
月千裏一邊思量一邊保持距離,就見怒發紅陽始終在祈靈山外圍活動,似乎沒有進去的意思,就在月千裏沉不住氣的時候,怒發紅陽似乎又有了方向,腳步加快,月千裏見狀連忙追上。